零点看书>青春校园>一朝天子一朝凰>第一百二十七章 浮生长梦
散落在地的折花,向来冰冷的面庞竟兀地浮起笑意。

“千秋万岁,万寿无疆?”他念着这八个字,独自轻笑。

深秋的夜风凉入骨髓,他单手裹了裹披在身上的大红外袍。这种“冷”的感觉,他曾经炽烈地幻想着能够感受到,可真的感受到的时候才发现,这样的冷,比烈火焚身的戾火症更加难熬。是心冷了么?就像卧榻多年的冰室。他的心也早已结上了厚厚的冰棱,这样的冷,已陪伴了他二十个春秋冬夏。

他更紧地裹住外袍,手指碰到胸前衣襟时却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衣袍是单色大红。唯独胸前的红色比周围黯淡许多,是在步虚画境中将她抱入怀中时染上的鲜血。二十年来,他一直不舍得洗掉。

他忽然狠狠攥住胸前这片血色衣襟,像是被十分可怕的魔物控制,眼神闪过莫大的惊慌。竟一时无法立稳,堪堪摔倒在万寿菊的花海中。

随侍的小宦官吓得打了个冷子,刚要伸手搀扶,被他含怒的一声大喝止住。小宦官看着皇帝喜怒无常的异常举止,不知如何是好,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

久久,像是终于摆脱了魔物般,他长嘘一口气,撑地坐起。淡淡对小宦官交代:“方才赴宴的墨姑娘,帮朕把她带到这里。”

小宦官领了旨意就匆匆离去。宦官手里提的灯笼越来越远,终在下了湖堤就消失不见。

李温颤抖着抬起手,掌心贴住额头。这地方曾生长着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封印,也曾有笙歌的唇调皮地轻轻吻过。而今手掌每每附于封印的所在,冰凉却又温暖的薄唇却再也不曾感受到。

天下人说他怎样沉迷女色,不问民生疾苦,只道后廷荒淫,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留心的人总会发现,每一位被他收入后宫的女子。细看都多多少少与笙歌有几分相似。天下的污言秽语他不在乎,他只害怕有一天时光会模糊她的模样,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记住她。

二十年里他时常想她,而今夜。在自己的四十岁大寿上,这份想念却不知为何尤为强烈。

深夜的大明宫静的仿佛只剩他一人,灯笼摇摇摆摆,透出红光。记忆仿佛在脚下一寸寸盛开出漫山遍野月白色的月光花。

从前他不太能感受到情感,更谈不上懂得什么叫做喜欢,可那一日天空被夕阳染成彩色。晚风吹起花香,月光花柔软的花瓣来回轻扫脚踝,笙歌俏皮地踮起脚想要在他的发簪处插一朵耧斗花,双臂环过他耳畔的刹那,她离他那么近,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突然冲动地想要抱她,竟不知怎的真就一把抱住了。心跳加速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她像是受到惊吓,手里的花猝然滑落,他向来冷漠的脸上浮起红晕,不知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惊慌挣扎也好,用力推开也好,甚至一巴掌打过来也好,他都受着。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顺势搂住他的脖子,猝不及防地吻过他额前的封印。

那是最让他炙热难耐的地方,时常令他头痛欲裂,然而她浅浅的唇蜻蜓点水般触到他的额头时,却有一瞬间从未有过的冰凉舒适。那个时候他便觉得,他是命中注定要爱上这个寡言的白衣女子的。他想给她所有他能给的,那些他给不了的,只要她想要,他也会尽力得到。

人们都说,爱有多深,恨便有多切,他总暗想这句话真是妄言,他爱她,珍惜她还来不及。可命运不知不觉岔开分到路口,恨她的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一晃已是二十年前的记忆,他却记忆犹新。他一向了解自己的冷情,对细作更是足够决绝,东宫弑主的那一日,他没有丝毫犹豫地一剑刺中她的心脏,看着她素白的衣裙被染成瑰丽的赤红,缓缓倒在他剑下,他终于泄了恨的释然一笑。

他转身离去的没有一丝留恋,然而提着剑离开东宫的这段路却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他听到她在他身后**,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再回头看一眼,甚至冲过去要她告诉他这样的结局究竟是为什么。可事已至此,就算真的回头,也已别无选择。

可是面对她,他永远做不到想象中那么绝情。杀她之后的几年,他越是想要忘记她,她越像那朵黑色的曼陀罗花,盛开在独自一人的荒寒长夜。

他坐上皇位后,戾火袭身的病痛与日俱增,他置身冰床之上,能感受到的却只有快要将他融化的炙热。幼时偷听到太医对母妃担忧道自己可能活不过二十三岁,他想着他大概要死了,心里竟莫名地有些开心。他一直以为那种开心不过是为自己终于可以结束异病的折磨,直到他走近墨源口中所说的步虚幻境。

虽然他见我的时间并不多,但他早已察觉到我的异样,时隔多年,人老珠黄,可我的模样却丝毫未变,只是他没有想到我身怀的是可以让他回到过往的上古秘术。

在那个幻境中,他又一次看见她,不顾一切地抱住她时他才明白,这些年他一直在强迫自己必须恨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一直忘不了她。

她用自己的性命换给他二十年的皇位,这样的真相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定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是不敢相信,而是难以承受。

是他亲手杀了她。

曲意奉承他的人总说江山天下都是他的,他要什么有什么,可是他唯一想要的,这帝王的位子却给不了。

不知谁人在远处吹起一支冷笙,断断续续间听得似《千秋岁》的调子。

他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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