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曰:诀别也是一种死法。)
河依柳浑厚的笑声,一浪高一浪。
夏荷花感到自己伪善的衣钵随着他的笑声,在一层层地剥落,最后赤裸裸地羞立于屋中央。
河依柳笑声顿敛。
奇静。谁也不吱声。
每个人的心跳如擂着闷鼓,彼此震荡,在屋内肆虐。
一个笑眯眯的、堪称城里最巧手的女裁缝,竟是一个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麒麟帮的杀手!
这样的变故端得突兀。却也现实。
突兀在,一个是热脸裁缝,一个是冷面杀手,前后判若两人,是不可测。
现实在,这个女裁缝不仅会量体裁衣,还会背后杀人。
夏荷花终于淡然地笑了,这样的淡然参着凄悲。
“好一个河依柳,我已被你剥得精光赤条,在你面前,我无话可说了。”
“无话可说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默认?”河依柳呲牙道。
夏荷花道:“我承认,朱雨是我杀的,他身上的镖银也是我转移给吴山的,同时,我确实是麒麟帮的一名杀手,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河依柳,你会不会杀我?”
河依柳一笑:“身为麒麟帮大护法,鉴于你是为麒麟帮做事,为徐老大做事,我当然不会杀你。但我现在已经不是麒麟帮的大护法了,杀不杀你,完全看我乐不乐意。”
夏荷花一边轻抚碧微的头发,一边道:“你现在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呢?”
河依柳道:“我河依柳一生最不乐意的就是做选择题,好在我没必要进行选择,因为朱雨与我毫不相干,我现在也不是什么麒麟帮大护法,而是逆贼,麒麟帮上上下下都在追杀我,包括你。”
河依柳看着夏荷花,似有挑逗地眉轩一扬。
夏荷花哼道:“你是当今江湖第一杀手,我自忖没有杀你的本事,只有你杀我。”
河依柳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想杀你,你将来会做如何打算?”
夏荷花深叹口气,道:“远走高飞,找个世外桃源与碧微相守一起,从此不再踏进江湖。唉!我错就错在不该加入麒麟帮,我预感到,江湖迟早有一天会淹死我,想不到来的竟是这般地快。”
“娘。”碧微在夏荷花怀里矫唤一声。
夏荷花又轻抚一下碧微,忽然对着赵震山恨恨道:“还有,我错不该千里迢迢来找这个负心的汉子,如果不为他,我也不会加入麒麟帮,不加入麒麟帮就不会犯下这天大的错误。”
至此,赵震山才开口,对夏荷花道:“荷花,无论你犯下多大的错误,我都不计较,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美丽的乡村姑娘。”
“可是我计较。”夏荷花气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现在,我的心中,将不再珍藏你!”
夏荷花的眼前像放着一场电影,电影里上演着雷雨邂逅,还有幸福与浪漫,如痴如醉......
当影片放完,夏荷花忽然提出要与赵震山饮一杯酒。
大家都知道,当两个人情谊已尽的时候,最文明、最轻描淡写的就是饮一杯分别酒。
赵震山当即令曹义端来两杯酒。
夏荷花一手一杯,一杯给自己,一杯给赵震山。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你我干了这杯酒,我俩的情谊从此一刀两断罢。”夏荷花盯着赵震山道。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荷花,纵然这是一杯毒酒,我也要喝干它。”赵震山毅然决然道。
毒酒?!
河依柳头脑中闪过这两个字。
不好!
但阻止已来不及,赵震山一口便饮干了杯中酒,然后让手中杯自由落体跌在地上。
啪啦——!
心,碎了一地。
赵震山缓缓道:“荷花,我记得,在十几年前那个晚上,你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之间有谁做了对不起对方的事,就当面给他一杯忏悔的毒酒,让他在地狱中忏悔一辈子。现在,我心甘情愿下地狱!”
夏荷花颤抖道:“你终于还记得这句话,这是对你最好的惩罚,也是对你最好的评价。”
河依柳惊道:“你真的在酒里下了毒?!你的手法好快,我竟然没看出来!”
夏荷花一笑,一张宣纸脸被泪水洇出一幅抽象画:“当我端起两杯酒后,这两杯酒就成了毒酒,这种毒是从无数个蝎王刺鳌中提取的,剧毒无比,三分钟内便可以毒死一头大公猪。”
哗啦!
赵震山顿觉天旋地转,像一只空麻袋瘪在地上。
宋雪燕慌了,扑上去搬起赵震山上半身,泣道:“震山,干嘛这么傻,这都是我的错,不如让我替你死,也好让我得以心安啊。”
“夫人,拜托你一件事,你可答应?”夏荷花端着自己的一杯酒对宋雪燕道。
“什么事?”宋雪燕抬头问。
“你答应我要一辈子照顾好碧微,你能做到么?”夏荷花道完,两行热泪便滚滚而落。
在场人霎时都听明白了夏荷花的话,只有碧微一脸惘然地看着娘,她不是不懂事,而是精神已经失常。
“你手中的这杯毒酒,你打算喝下去?”河依柳轻声问道。
“河依柳,我知道你想阻止我,但请你尊重我。多情自古伤离别,饮一杯毒酒,自然是一种解脱。”夏荷花将酒杯紧紧握在手心里,决不让河依柳夺去。
“荷花姐,我明白你决心已下,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碧微的!”宋雪燕抹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