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鳞儿跌跌撞撞,好容易从回心峰上爬下,站在北冥山山谷中。只见明月在天,清风拂动,遍地芳菲,暗香浮动,果然好一处灵山福地。
她俯在溪水旁,掬了口清水喝,天色已然全黑,山上点点灯火亮起,倒也足够辨识路径。仰望飞来峰,她心里刚疑惑了一句:“走哪一条路更近呢?”脑中便冒出一幅地图来,已知第三条路径直上直下,虽然陡峭险峻了些,却是最近的,遂毅然踏上第三条山道,往飞来峰上攀登。
蹬了几步,忽听得头顶有破空之声,如布帛裂开,回首望去,湛蓝的夜空中,星光闪烁,唯独西方山头上放出一道白光,便似黑蓝的天幕被扯开一道缝隙来,一条通红的怪物从白光中爬入,尾巴一摆,嗖地消失在夜幕中。
“呀!”水鳞儿吓得惊叫一声,随即一喜,细声自语道:“这里是仙山,自然有神物出没,难道是一条龙?那么长,闪着光,大概是了!不过龙是金黄鳞甲吧,怎么会是红色?又好像有脚,像个蜈蚣……”她心中纳闷,一面爬山,一面不时瞅一瞅夜空。
又爬一阵,就见山上各处灯火大起,照得整个山头如同白昼。各条山道上,影影绰绰有许多人举着火把,到处搜寻。
水鳞儿一见人多,登时胆儿壮了,顾不得腰酸腿痛,一身疲累,加快脚步,兴冲冲往上冲。路灯原本相隔甚远,此时路旁不知是什么花草,枝上结果,宛如一盏盏小柿子,发出橙色的亮光,照得路径锃亮。水鳞儿瞧得可爱,伸手去拈下两颗来,举在手中,奋力上爬。
拐角山石后,突然飞出一溜灰影,如烟尘一般,霎时扑到她身前,抓住她后领,将她高高提起来。水鳞儿大惊,双腿扑腾,“啊——”地大声惊叫,就见眼前冒出一个脑袋。
这脑袋说老吧,是童颜鹤鬓,说少吧,却是皓发皤髯,就这么一个不老不少的人,盯着水鳞儿细细瞅着,上上下下毫不留情地打量。
水鳞儿吓得声音也颤抖了,问道:“这位……嗯,大伯,你是谁?放我下来吧!”
那不老不少之人一双眼珠骨碌碌转了几转,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可惜可惜!”丢下水鳞儿,眉头一皱,怒道:“谁是你大伯?老子有那么老吗?”
水鳞儿吓得一抖,想了想改口道:“这位……公子,谢谢你放我下来!”
那不老不少之人瞬间喜动颜色,叫道:“公子!嘿嘿!几千年没人叫过我公子啦!不错不错!小娃娃好眼力!”搓了搓手,和蔼地问道:“小娃娃,你这半夜爬飞来峰,是北冥剑派的弟子呢?还是这山里的农户?”
水鳞儿见那人主动放下她,笑得可亲,惧意稍去,柔声道:“这位……公子,我是栖霞山来的,要去拜会李掌门人。”虽然口称公子,但瞧着那人灰白的发和须,这公子二字还是别扭得很。
那人嘻嘻笑道:“你一个凡人小娃娃,有什么资本敢去拜会李安稳这小子,有趣有趣!”拍手问道:“小娃娃,你找他有什么事?”水鳞儿道:“也没什么事,就想留在北冥山。”
那人道:“你想拜师修仙?”随即头摇得拨浪鼓一般,道:“我看你一点灵根都没有,要修仙,李安稳这小子不会收你的啦!”
水鳞儿道:“公子,你真厉害,怎么一眼就看出我没有灵根呢?我知道我修不了仙,也不打算修仙,就是想留在这里,因为……这是我爷爷的嘱咐。”她想跟一个陌生人,也不能说那么多,但公子算是叫顺溜了。
那人笑道:“不错,不错,小娃娃挺豁达,你叫什么名字呀?”
水鳞儿道:“我叫水鳞儿,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坐在山石上,脱下鞋来,整了整里面皱巴巴的袜子,抚平了穿上,笑嘻嘻道:“本公子叫鸿忘,你以后就叫我鸿忘公子吧!若是李安稳这小子不留你,你就说是我鸿忘公子的好朋友,他必定要收你的。这山上景致不错,物产丰富,你报上我的名号,什么都不必干,就在这儿白吃白喝就行啦!我还有事,要先走啦!”
水鳞儿忙道:“多谢鸿忘公子!”听这人的话,竟有这般大的面子,她自然不敢全信,但瞧在他一片热诚,总是要认真相谢的。
鸿忘公子见水鳞儿言辞有礼,语音动听,笑道:“小娃娃丑是丑了些,人还不错!”水鳞儿听他说自己丑,脸上一红,不肯搭腔。鸿忘公子一见忙道:“公子失言,公子失言!我这就走啦!”
他闪身往山道上跳下,突然“哎呦”一声,水鳞儿回身一望,就见他生生跳入了一张大网中,她刚要伸手去帮他,身子陡然一轻,也被兜入一张大网。只见山道上涌来许多白衣人,手上持剑,还扯着几张网,原来是被他们捕获了。
鸿忘公子已大骂:“小兔崽子们,快放开老子!”他双手扯住大网,正要轻轻撕成碎末,突听当先的白衣弟子叫骂道:“蜈蚣精!敢闯入我们北冥山,活得不耐烦啦!”
鸿忘公子手上登时顿住,哈哈大笑,双足在网内踢腾着山石,滚倒在山道上,一时嘿嘿,一时嘻嘻,一时呼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山道上下各涌来两队白衣弟子,层层围住二人,见鸿忘公子笑得猖狂,那带头弟子怒不可遏,叫骂道:“好你个蜈蚣精,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好好笑!笑个够!等会儿见了掌门人,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鸿忘止住笑声道:“好!好!好极!我是蜈蚣精!快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