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李幼迦质问,水鳞儿长睫一闪,低下头去,心中紧张,纤手抓紧了衣袂。
只听沈可心脆生生回道:“李二小姐,厨房便是食材再紧张,也不敢克扣咱们檀香院的。只是天气转凉,节气变化,我斗胆观察大小姐、二小姐、小少爷、龙公子和水姑娘的体质,给你们每一位特制了最适合的汤品。比如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汤,用党参和大枣将山鸡汤熬成,只入了几片新鲜的山笋,可以滋补气血。大小姐口味淡,山鸡汤只用了半勺,因此瞧着也不一样。”
李幼迦哦了一声,娇蛮的小姐脾气消去,笑道:“这么说,你倒是用心的!好吧,你去吧。”
沈可心应了声“是”,笑吟吟仿若无意地抬头一瞥,在和水鳞儿四目相碰之际,双眸霎了霎,奉上一个会心狡黠的目光,转身回了厨房。
因为惊澈周身仙障护体,只有李幼男和惊澈同桌,李家姐妹在另一桌,离他稍远。水鳞儿多日来不愿招惹李幼迦的言言语语,常常跟鸿忘大仙一桌,也坐得稍远。今早上鸿忘大仙不在,便只剩她一个。
水鳞儿提起小勺子,舀了一口汤,举到唇边,乌溜溜的眸光偷偷朝惊澈扫去,见他嗅了嗅汤,抿了一口尝了尝,轩朗眉间似有舒展,又舀了几口,接连喝下去,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入肚中,心知可可厨艺高明,给他做的药汤口味绝佳,叫他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就喝下去了。
水鳞儿心中大石落地,埋首放开了大吃,忽听得李幼迦又道:“姐姐,你好歹也吃一些,便是这么伤心,两位小师弟也去了。”
水鳞儿侧首望去,皑皑的雾霭缭绕,李幼迦嫣红的衣裙分外鲜艳,俏脸上一副关怀备至和浅浅埋怨,手中举了帕子,去帮李潮音拭泪。
李潮音今日穿了水蓝色的裙裾,衬得她越发淡雅出尘,白皙柔婉的面容上,双眸微红,几滴珠泪挂在粉色脸颊,令人瞧了油然而生怜惜之意。
“李大姑娘有什么事要伤心落泪?”水鳞儿心中犹疑,一口糕点噙在口中,忘了吞下。
李幼男丢下碗筷,走近去问道:“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李幼迦瞅见水鳞儿含了满口的糕点,一副馋嘴鬼的模样,狠狠瞪了水鳞儿一眼,脆声道:“姐姐还在为昨天被蜈蚣精吞了的两位小师弟难过。昨晚我跟姐姐一夜没能好睡,总觉得那两位小师弟去得不巧,无端枉死,真是可怜。”
李幼男劝道:“大姐,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李潮音娇怯怯道:“弟弟,话是如此,可是想到昨日的惨状,总是由不得难过。”
惊澈喝完了汤,也望了望李家姐弟,又似无意瞥了水鳞儿一眼。
李幼迦轻哼一声道:“姐姐,你还是莫伤心了,有些人害死了人家,一滴泪都不流,你只是不幸看到,就白白流了这许多眼泪。”
水鳞儿听到这句登时脸上一红,心中愧疚,再也没了胃口,嘴里的糕点掉出来,落在桌上。黯然心道:“两位小师兄跟我同去,却被蜈蚣精吞了,原本该我伤心难过的,却是李大姑娘为他们落泪。可惜我再难过,也不能为他们掉一滴眼泪。”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径自向院门走去。
李幼迦见水鳞儿充耳不闻,反而起身朝外走,怒道:“水鳞儿,你还敢一个人出去闲逛么?昨天蜈蚣精没有吃了你,你还不知道害怕么?”
水鳞儿回眸,扬着小下巴道:“我去参加两位小师兄的追悼会,送送他们,不是要闲逛!”
北冥剑派的长老、峰主和掌事等老死,必然有追悼会,一般都设在宸元殿。若是品阶较高的弟子奉命出外降妖,不幸死去,也会在宸元殿的小偏殿举行追悼会。
昨日那两位弟子品阶很低,又是私自去夕照峰看热闹,论理不够格开追悼会。但他们毕竟是头两个在北冥山中众目睽睽之下被蜈蚣精活生生吞掉的。为了安抚人心,昨日回到飞来峰,李掌门便传下令来,给他们俩今日也办一个小型追悼会,一来悼念他们在山中不幸枉死,二来也是警戒派中上万名弟子,叫他们知晓蜈蚣精的厉害,不要擅自行动。
水鳞儿来到宸元殿偏殿,殿中虽大,却是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举目一张,竟有一半是妙龄女弟子,莺莺燕燕,婀娜聘婷,都长得好看,服饰打扮虽然一样,发饰妆容却各各不同,左臂都缚了两寸宽的黑纱,散落殿中,低声细语。
水鳞儿心想:“听说北冥剑派男弟子占大多数,女弟子人数不多,怎么今日倒来了这么多师姐师妹?看来这两位小师兄品阶不高,人缘倒是不错,确是两位好人。可惜,可惜。”
她在门口桌上抽了几张冥纸,走到灵前,见方垂玉和齐麟左臂上也缚了黑纱,在灵前招呼众人。齐麟看到了水鳞儿,赶忙上前热情道:“水姑娘,你来了!李师妹她们没跟你一起来么?”
水鳞儿跟李家姐弟一起住檀香院,齐麟这么问倒也正常,水鳞儿只好回道:“她们一会儿就到。”又向方垂玉颔首打招呼,方垂玉向水鳞儿礼貌点点头,嘴角扯起一抹淡笑。
忽听得殿门外一阵嘈杂,方垂玉面朝门口,抬眼一眺,英俊的面容上一缕喜色霎时闪过,随即一片阴霾立时笼罩。
水鳞儿惊异,回眸瞧去,只见惊澈和李家姐弟四人走进殿来,朝晖落在殿门,恰好映照了龙公子半边身子,那俊逸绝伦的面容在灿烂的晨光中如神祇一般,叫人瞧得不由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