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上镇静,心头狂跳不止:“皇叔,这是做什么?”
纪琛不仅没有松手,反倒变本加厉往上又是一蹿,捏得我几近色变之时才淡然放开:“找王八。”
王八!王八!又是王八!岚县王八那个梗就过不去了是吧!
我欲发难,却见他竟真就从我袍曳下揪了只眼熟的绿壳乌龟出来抱入怀中,在它壳上拍了两巴掌,淡淡训斥道:“不听话的小东西,没丁点眼见力,下次再是乱跑,与其落入别人手中,还不如干脆被我炖了。”
“……”
众人言之不假,纪糖这个皇叔真是古怪得常人不能度之。古怪虽古怪,但他这话听入耳中怎么总觉得有点指桑骂槐呢?
“我初初接手前任博士的教任,对太女殿下所学所识全然不知,”教训完王八纪琛突然话锋一转直指向我,“今日时辰尚早,不如由我探探殿下的功底,也方便以后你我二人相长相进。”
言罢,纪琛信手拈起一本《晋律通鉴》:“听闻太女殿下才思敏捷,对刑狱断案颇有见地,连大理寺与刑部两位正卿都钦佩不已,我们便从这开始吧。”
我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本《晋律通鉴》我倒是见过,但压在于县令的金丝楠木桌脚下只见封皮儿不知详实,这让我从何答之!
“这个……”
“怎么,殿下今日不想谈律法,那我们看看史政好了。”纪琛自说自话间又翻开另一本书。
“我不是纪糖。”我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纪糖。”
我以为他会同在岚县时勃然大怒又或是讥嘲不已,可他却是沉默了下来,半斜半倚在几案后沉寂地看着我。良久他白纸一样的脸上露出个怪异的笑容:“你对我说有何用,对陛下去说啊,对满朝文武去说啊,对全天下人去说啊。”
我本一腔愤慨沸腾在胸膛里,可随着他的一字一句竟逐渐冷静下来,喝了口凉茶润润喉:“你让我冒充皇储究竟意欲为何?”
“我从来没有让你假扮皇储。”他眉目淡然,将《晋律通鉴》硬生生塞入我手中,“今夜殿下也不要回潜龙邸了,留在国子监中将此书好好地看上一遍。明日一早若还是说不出个一知半解,就将自秦以来至今所存的律法条例统统抄写一遍。否则我想太女殿下也不想当着所有监生的面将这国子监所有地板擦洗一遍!”
这个纪琛打定主意要和我打太极,奈何我受皇帝所托只能忍辱负重接过书来,伏案苦读。纪琛抱着他的宝贝王八宛如镇山大石坐于上首,即便我不抬头也能感受到他如芒在背的视线,盯得我浑身发毛,只能竭力投入到纸面文字上。
一日过去一半,一本《晋律通鉴》我尚未翻过去三分之一,倒不是它内容艰涩难,而是这冬天地板冰凉,即便烤了火盆,时间一久四肢难免发麻。以至于我翻书时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动作一大,咯吱一声脆响吓死我那堂上发呆的“六叔”。
没个提防的,纪琛幽魂一样飘在了我身侧:“半日过去就看了这些,都说殿下一目十行看来也是外传虚名。”
我被他吓了一跳,猛地撑起身子,“咔”木头的磨合声在房中格外清脆,我顿时手脚冰凉,如堕冰窟。
纪琛也是一怔,微微愕然地看向我。情急之下我想做辩解,哪想雪上加霜本就隐隐发木的腰骨处一挫,“刺啦”,犹如指甲刮过木板般的刺耳声响起。
这回,我便是诸葛孔明再世,有舌战群儒之才恐也难为自己辩解。
不料纪琛短短一愣后随即蹙眉:“这工部办事越是不得劲了,连几块地板都铺得不利索。这国子监里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万一摔了一二岂不令人痛惜。”
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忧心监生,关注国事的人啊……但他没有发觉自是好事,我松了好大一口气,暗中揉了两下腰部可怜巴巴抬起头:“皇叔,我能歇歇吗……”
纪琛本想再说些什么,对上我的眼神默了默,冷哼一声,转身抱起他的乌龟懒散地拖着步子推门而出,不知所踪。
我大喜,趁着四下无人赶紧捞起袍子,袖子一卷,咬着牙关将腰间骨头一一推还原位。昨夜下雪潮气太重,尾椎处一块指头大小的木头怎么也合不上。满屋只闻咔嚓咔嚓声,怪诞非常,听得我这个当事人胳膊上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殿下!!”
我瞬间正襟危坐,长汀兴冲冲奔进来,一看只有我一人掩不住诧异:“只有殿下一人?”
“嗯。”
“新博士呢?”
“出去溜乌龟了。”
“……”许是原本的纪糖太不善玩笑,我这一句让长汀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消化完,不过这孩子心大,马上恢复常色问道,“我听闻了殿下来了国子监吃了好一大惊,本来就有三师在前,若非原来的郑老先生乃当代大儒又不肯入宫为官,殿下才来的国子监。这下郑老因病归乡,没成想殿下竟是换了先生。这位先生是谁?竟能做殿下的老师?”
强忍着尾椎处的不适我勉力淡定回道:“也不是外人,本宫的六王叔。”
长汀的脸色突地那么一变,声调也走了样:“六王爷?”
他这反应我并不奇怪,好笑道:“六王又不是凶神恶煞,值得你这么怕?”
长汀急急道:“这六王爷哪里不是凶神恶煞了!我从小在帝都长大,见过他的次数区区五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他这人孤僻怪异,性格刻薄无常,这六王府里每每一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