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克努大声呼号,声类负创野兽,他也的确是如负创野兽一般,左肩肩甲已经被钝兵器打得扭曲变形,幸得完颜克努及时卸力,才躲过筋断骨折之劫,但左手使用之际,已经不大给力。
完颜克努兜帽也早已打飞,露出了长出一层短短茬的光脑袋,金钱鼠尾也都变得杂乱,更形丑陋,衣甲之上,满是血污,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那些南军的,在他身边,聚拢着百余名女真甲骑,以完颜克努为核心,结成阵列,出尽死力而战。
七名蒲里衍还剩下三名跟在身边,压住这小小阵列各处,指挥厮杀,这些蒲里衍苦战之余的狼狈之处,也绝不下于完颜克努,其余四名蒲里衍,不是亲眼战亡,就是找不到了。
如此混乱的战阵,估计存活下来的可能性也是渺茫至极,自家女真军马,已经向前冲突不动,只能结成这样的阵列,反过来抵挡南人骑军前仆后继的冲击,这支败残南军的难缠程度,已经过了女真战士最高的估计。
每一次冲击,就是双方一次狠狠的碰撞,马战长兵如林递出,互相交错戳刺,身手敏捷的就扭身让过如林长兵,反应稍稍迟钝一些的便被戳下马来,随即就被无数马蹄践踏而过。
长兵一交,双方抢入,就是马上短兵对战!铁锤,大刀,长矛,马槊,骨朵蒺藜此起彼落,敲砸在兜鍪上,敲砸在甲胄上,就是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刮擦,就是筋断骨折的沉闷声响,就是一声声压抑不住的惨叫响起!
每一波交手战过后,地上就多了一层尸,炸缰空马长声嘶鸣乱窜而去,空气中的血腥气就更浓重一层,到了最后这种血腥气似乎凝聚成为实物,身处其中。哪怕身经百战的女真勇士,都觉得直是中人欲呕!
又是一排南军甲骑从正面涌上,厮杀得已经眼冒金星,身上又负创几处的完颜克努强撑着望去。就见当先一骑是一员持着大枪,满面沧桑的军将,身上鱼鳞细甲已经在数次冲杀中甲叶七零八落歪七扭八,浑身俱是血污。
这杆大枪,足足有碗底口那般粗。这正是南军重将!此前几次率领亲卫直扑而前,挥舞大枪勇不可当,几次几乎要冲动女真甲骑阵列,最后还是被击退了回去,甚或差点就没于阵中,却被亲卫以身相代,舍死忘生的抢了回去。
这般举动,也让完颜克努认定,这名挥舞大枪的南军重将,就是这支南军的灵魂人物!而这个时候。这名南军重将再度冲杀上前,追随而前的亲卫都比此前少了不少。
可见南军甲骑在反复冲阵之后,也已然厮杀得近乎于山穷水尽,再无多少余力了!只要阵斩这名南军重将,也许南军的攻扑之势,就再也难以为继,就再也没有死战到底的心气。
其实杀到这里,高宠所部骑军并不是比完颜克努少了,相反,他麾下的甲士起码还有四百。与女真鞑子的厮杀伤亡比例差不多已经达到了一比一的骄人战绩。
反复厮杀了近二十回合,自家这边还有气力能够在马背上的,不过也就百人了,而且还都是用布条将兵刃绑在手臂上。实在没有多余的体力了。
女真鞑子战阵当中可来回冲杀二三十回合的传闻竟然就真的是如此,高宠看了一眼女真鞑子,虽然说也被自家气势所震慑,但是还在马背上的女真鞑子,无一不是还有余力再战,而自己后面的百人兵马。大多数不过最后一个回合便是要到油尽灯枯的地步,更遑论在更后面,浑身已经提不起起来一丝力气的三百甲士,只是脱力倒在冰凉的山地里,在一旁观阵的郑恒急忙调拨了三十人前去喂水照料。
郑恒大声道,“高将军,让俺来厮杀一阵罢,女真鞑子委实难缠,莫要强撑了!”
完颜克努听闻此处,只是晓得这员姓高的悍将就是宋人支柱,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这支南人军马实在是太可怕了,自家要将宋人的脊梁彻底的打断,日后要让这些杀才见到俺们女真儿郎就是闻风而逃的场面。
完颜克努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带着浓重血腥味道的空气进入肺叶中都只是火辣辣的生痛,回顾左右,赫然现自家女真勇士组成的阵列也已然凋零不堪,脚下尽是人尸马尸,污血已然将马腿染红半截。
往常谋克内熟悉的面容,已然没有多少,人人都是神色呆滞,只是望着对面冲上来的这一波百人不到的南军,一名以敢战闻名的蒲里衍,甲胄腰肋之处,有着一个长矛捅出的窟窿,青灰色的肠子已经流了出来,却不知道他怎么还能坐在马上。
箭矢乱飞,长矛互刺,同样是厮杀到了最为艰难最为残酷的时候,能阵斩这名南军重将么?能取得这场战事的胜利么?完颜克努已经疲倦得无法思索,只能下意识的盯着那名冲杀而来,大枪已然扬起的南军重将,紧紧握住了手中被鲜血染得湿滑的马槊。
一定要杀了他!
高宠兜鍪之下,汗水如披,模糊了双眼,而手中已然打弯的大枪,沉重得有如山岳一般,身边跟随发起冲击的甲士,疲惫创痛之处,与高宠都是一般。
但女真鞑子凶悍能战,也是丝毫不虚,就这样接下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打得双方人尸马尸,遍布战场,加上负创的,落马的,力竭的,撤下去重整队列的,现在纠合起来,能够随高宠发起冲击的,一时间也就数百骑而已!
女真鞑子阵列也变得单薄异常,露出了大大小小的缺口,可这些粗壮悍狠的蛮族战士,仍然死死的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