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看了耿南仲一眼,笑着和太子解释:“北伐燕云的时候,有人背后使力,想以嘉王为北伐统帅,然则官家明察,此议遂寝。”
“嘉王已经安份许多,太子可暂时无忧。正如道希兄所言,非借此梁师成和蔡京争斗之际。我辈才能渐居要津一一一一梁师成权势越张,与其亲善之辈,只怕官家看得更紧一些正人为太子羽翼,上又有官家圣明。将来这大宋天下,自然是交到天子手中,圣圣相承,为我大宋底定万世太平。”
李纲说得明白,太子默默点头。
官家圣明。那是废话,总得说说遮遮场面,要紧处都在其他几句,梁师成借此完全压倒蔡京,这个权势就太强了。当日官家怎么提防蔡京,只怕将来就要怎么提防这位梁隐相了,梁师成再力挺嘉王,只怕起到的都是反效果。
这位嘉王似乎也是明白人,背后有高人指点,当初再争北伐统帅位高调太过。反而为官家所敲打了一下之后,现在也老实了许多,似乎也还有点刻意和梁师成保持距离的迹象。
而这次梁师成得了面子,压倒了蔡京。可他们这些旧党遗泽士大夫也算是得了里子,少不得有人渐次大用,太子慢慢培植羽翼,以待将来就是了。总比前些时日嘉王咄咄逗人,太子却束手无策的时候好上许多。
梁师成和杨凌这场暗流涌动的争斗,牵涉范围之广,影响之深远。在汴梁城一切安堵如常的外表之下,其惊人处,只怕局中之人,都难以完全想见!
杨凌实在是一个扫把星的命。穿越到燕地,燕地打了一个尸山血海,大宋大辽女真的名臣猛将,皇亲国戚,或死或落马,有好下场的没几个。回返汴梁。虽然什么差遣都不在手上,仍然搅动风云,不知不觉的就将所有人都卷了进来!
李纲含蓄的分说完,太子象是松了一口气,颇含赞许的看了李纲一限,耿南仲在旁边冷眼旁观,肚子里面嘀咕:“这位纪伯兄,现在是锋芒太劲,处处都得人看重,只怕未必是福分这位纪伯兄,与武臣王禀辈善,与梁师成辈善,这里又在太子面前卖好,人虽明敏,可是操守未免……”
这边耿南仲老夫子吃干醋,李纲自然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弹精竭虑的在汴梁城中各处势力当中奔走,人都黑瘦了一圈,只是目光越的炯炯有神,大宋局势日非,李纲这等聪明人,有抱负的人都有时不我待的感觉。实在也是顾及不到别人的想法了。
他看着太子,正色道:“太子殿下,国事渐有转机,这大宋国本,还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现在武臣跋扈,幸进之辈充斥朝堂,将来都需要太子殿下与我辈等着手调治,缓缓恢复大宋元气,若不是杨凌此子出现,在燕地战事不能为大宋缓一口气,也不能在汴梁搅动这朝局,让我辈有此机会张目,正是天佑大宋,官家与太子殿下的福分!”
说到后来,李纲都感慨了起来,忍不住以手加额,叹息道:“如此功臣,未免有些对他不住,太子殿下,杨凌难得人才也,现在不得不压制于他,将来太子定然要加恩与他,将他招揽在手,此子能战,多有绮仗之处!”
耿南仲眉毛一挑,还未曾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赵恒是性子深沉的人,当皇太子久了也最能磨练人心性。今日算是话都说得太深了,但也不得不将李纲漏夜请来,了解清楚明白这在汴梁暗地卷动的风潮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话已经说到如此,就再不必说,当下起身淡淡一笑:“孤且回转,两位先生也早早安置,国事如此,还请两位先生善自珍摄,为国为孤惜身。”李纲和耿南仲都起身,恭送太子离开,太子身影消失之后,耿南仲才淡淡道:“纪伯,此次行事,多是有劳你了,你我二人将来也不知前途如何,看来有人就要出外,我辈乏入主持,到时候说不得就要仰仗纪伯兄了。”
李纲看了耿南仲俨然的面孔一眼,苦笑道:“我何德何能?道希兄守在太子身边,殿下正是我辈将来的指望,这居中主持的辛苦差事,也只有道希兄一肩挑了。我还不是供道希兄驱策而略尽绵薄?这话不必再说,不然此处我再不敢登门了。”
耿南仲淡淡一笑,当下不再多说什么。
李纲迟疑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道希兄,我在枢府,见到一人,名唤俞芳,来历奇诡,说不定和当年旧事有些瓜葛,然则此辈怎么还能在汴梁城中?”
耿南仲眉毛一挑,神色也严肃了许多:“此人如何,你细细讲来?”
李纲摇摇头:“现在还说不准看不明白,兹事体大,不能轻言,我再留意一下就是。”
耿南仲也叹息一声:“都门纷攘,暗流汹涌,不知道何时才还汴梁一个清平,我辈才能用事,徐徐调治这大宋天下!”
李纲苦笑:“道希兄,走一步看一步罢,凡事急切不来的,先将杨凌这头料理了再说,唉,总是觉得对他不住!”
夜色已经渐渐深了下来,马前街附近的和乐楼和杨楼两处却还是热闹的时候,车马二人抬的小轿子川流不息,将各处行院的女书接来这里,穿花蝴蝶也似的没入一个个雅间当中,然后激起更大的欢笑声和斗酒声。
不管什么时候,汴梁城都是不夜,不管北面辽国覆灭,女真崛起,还是汴梁城中渐渐绷紧的备方势力之间的争斗,都似乎不会让这里的热闹繁盛消减半点。
汴梁城的都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