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彦一笑,对杨凌心事仿佛早就在预料中,在高俅面前杨凌一副深知大宋潜规则的表现,进退合宜,言辞委婉,方方面面都照应周全,其实杨凌还是那个杨凌,身上锋锐与这个已经成熟得快要烂掉的大宋格格不入,也只有这样的他,才能真正扭转大宋这不住朝下走的运势,自己辅佐杨凌,还不就是冲着他与众不同这个特质?
李邦彦举手望天,天边已经隐隐有乌云在堆积,眼见连绵秋雨,就要在汴梁城落下了,当一场又一场的秋雨落下之后,维系着汴梁城这个大都市生命的大动脉汴河,就要再度翻滚咆哮起来,朝中有心人,此刻还能沉住气作壁上观,等待着后续事态发展,但是身在局中之人,就是那些都门禁军将门世家,却在这几日里如蚁巢遇水一般纷纷出动了,到处奔走不休,
对于禁军将门世家而言,其实想法是各色各样的,都门禁军毕竟太大,在其间有利益牵扯的家族足有上百,更不用说没有家族依仗,凭借功绩转调入都门禁军中供职,也在这个体系当中分润好处之辈,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广。
有的人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要将这件事发作起来,去打什么御前官司,他们倒是乐见其成,觉得闹一闹总有好处,自家所得平白就要让出去,比挖了他们的肉还心疼,到时候指示麾下军汉鼓噪起来,朝廷最后还不是只有抚慰?
有的人却是认为杨凌有财神之目,想整理禁军财计事,还不是为着自己发财,不然他这么起劲做什么?要不然他好容易巴结到这等要紧的差遣又图的是什么?既然他是为了自家发财,他生财的手段大家都看在眼里,不如就迎他主事,大家一起生发,说不定整理坐粜事之后比整理坐粜事之前,大家还要赚得更多些。
但是对于绝大多数构成都门禁军利益团体骨干的将门世家而言,还是达成了大致一致的意见,就是此次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既然想出头代表大家,就顺他意思就是,和背后站着官家的杨凌往还一番,好歹谈一个价钱出来,尽量将这个事情敷衍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倒不是这些禁军将门世家软弱,他们实力深厚,自然远过于杨凌,但是凡传承多年的世家和利益团体,早就过了那种随意和人赌赛意气的时侯。
讲究的就是安稳和不生事,就算有事,也尽量将之化解,一切能不破脸就破脸,一个利益团体想传承得愈久,就愈在意安稳两个字,任何时代都有锐气方张的人跳出来,但是最后稳稳站着的,还是他们这些世家利益团体。
在眼前这个局面,激化矛盾,并不是最优的选择,而且经过这些人物反复商议,觉得杨凌毕竟根基浅薄,虽然手段高明,但是怎么也难生出太大事情出来,在坐粜事后退一步,他应该就能以在官家面前可以交差而为满足,应该就将眼前这一关过去了。
最后这个选择,还是占了压倒多数,百年以来,这些利益团体行事已经有其巨大的惯性,一时能用钱解决,就尽量少生事,反正不要几年,差不多就能恢复原样了,事情既然议定,这些将门世家之人,一方面与都门可以与杨凌争锋之人往还,放下架卑辞厚礼请他们稍稍平复那装出来的激愤之心,大家愿意奉他们为主,与那杨凌商量。
圣人万几宸翰,就不必太辛苦他老人家最后出面来解决此事了,大家自行解决,为君分忧就是,另一方面就不住奔走,预先有所布置。高俅一系作为中人,前段时间遭受的冷遇顿时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去,顿时又受到了亲热无比的对待,仿佛大家是一家人也似。
高衙内也很接了几十份帖,全是世家弟邀他出来游宴,高衙内伺候太尉汤药太过辛苦,也当得消散消散,至于更会做人的几位暗线,这几日收到的礼物自然都清点得手软了。
各个藏在背后的有力人士,如禁中诸位,如政事堂诸公,如隐相辈,如此刻暂时还做隐忍状的清流士大夫一党,都有人去奔走其间,探问他们对这件事的心意如何,这帮人都是能将火候看得极老的人精,这个时侯也没有太着实的表示。
就算不少人对杨凌心中耿耿,盼望他倒台而后快,但是现在官家为杨凌带来的几百万贯应奉收入所打动,现在持意甚坚,也只是暗中表示先看着就是,一旦杨凌举动有什么破绽,他们到时候自然会出手。
杨凌在高俅处丢下一句查坐粜事扰动了整个汴梁,他自然也就处于大家关注的中心,但是因为禁军和杨凌往还交涉之事,这几天还没有人敢凑到杨凌的面前打探口风,只是默默关注就是。
而杨凌也一切如常,该去枢府就去枢府,该去贸市就去贸市,未曾见什么人,也未曾有什么举动,连高俅高太尉那里都未曾再过府拜访,仿佛这件事情不是他引起的一般,只是由着别人自己去揣摩。
这个总是出人意料的杨大人到底打算将整理检查禁军经费财计事要做到何等程度,杨凌如此举动,在许多人看来,算是松了一口气,杨凌举动,太象是官僚体系中要行什么事情那种紧拉弓,慢放箭的手段。
风声放出,只等别人上门来谈,把握分寸能够交差并且给自己留够足够好处便罢,绝不多迈一步,可是在关注杨凌一举一动的寥寥几名有心人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