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臣骑在马上,虽然竭力维持着在武夫面前的体面,可是脸色苍白处,比起身边元随也好不了多少,几人不得已策马经过,却下意识的尽可能离这些休息中的军汉们远些。
那些乱纷纷休息的军汉都跳起来,正准备喝问阻截。却为两名黑云都亲卫止住:“杨大人有令,文臣辈行事,不得阻扰!俺们自有差事!”
听到黑云都甲士这番话,马上几人胆色才壮了一些,快步经过。马上文臣离得远了才哼了一声:“武夫无礼悖逆,世事颠倒若此,此子正是国朝大奸!”
不过这番自语,却跟蚊子哼哼也似,连他身边元随竖起耳朵,都听不清楚。
文臣去后,军汉们又围向黑云都亲卫,七嘴八舌的议论:“这班大头巾辈最能坏事,也最是瞧俺们武夫不起,杨大人要成大事,如何就不将他们也收拾了?”
两名黑云都亲卫不耐烦的挥手:“都去都去!大人自有主意,俺们只奉大人号令行事便了!这班人,如何能是大人对手?你们且顾自家,此间大事一了,少不得狠狠操练你们。看你们还有没有气力胡思乱想!直娘贼就没带过你们这班怂兵!”
话虽如此说两名黑云都亲卫也忍不住有些出神,大人大人,何时带领俺们再出阵厮杀?这汴梁城中,人人机心都千转百回,比起战阵之间还要凶险万分!俺们的地位,还是堂堂正正厮杀得来,才最靠得住,到了此时,总不至于再有人制约俺们神策军了罢?
……
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太阳也缓缓东升而起,照在大宋皇城当中,一场卷动了数万人,包括皇帝太子多少将门的政变,放在五代时节,皇城当中必定生烟起火,尸横累累,宫娥内使星散,金枝玉叶碾为尘泥,说不出的凄惨景象……
昨夜变乱,皇城之内却大体粗安,从枢密省中书省到大庆殿凝晖殿殿中省六尚局,左右嘉肃门内集英皇仪垂拱紫宸文德诸殿,全都安然无恙,只是在东华门内,东华宫前一片零乱景象,不知道挤丢了多少破烂留在那里。
皇城如此,会通门宣佑门内的禁中,更是无恙,乍一看还以为昨夜那场变乱,只不过是大家的一场噩梦而已,可是再仔细体察一下,就还是能看出昨夜那场变乱给大宋皇城禁中带来的巨大变化。
原来皇城当中,多有洒扫执役之人,左右嘉肃门外是诸班直奔走执役,而左右嘉肃门内直到禁中都是宫中内使奔走。现在嘉肃门外,一片冷冷清清,在皇城内宿卫执役的班直在一夜间几乎尽散,文臣辈也未曾入值,这集中了大宋最高行政机构的所在安静得仿佛若鬼城一般,只有风带着昨夜劫灰在空地上打卷。
而左右嘉肃门内,会通宣佑门外,诸殿之间,却是人影憧憧,颇有点烟尘斗乱的景象,却是不知道多少内使辈给驱赶出来,灰溜溜的或者站在一处等候新上司来训诫安置,或者就是干脆去了身上官袍,为人所执,等着戗问。
对于太监而言,一朝天子一朝臣才是最为赤裸裸的,君王高高在上,对旧臣还能容得下一二,对于始终环绕在身边的家奴辈,还是要用最为亲信贴心的!赵恒骤然得位,人心不附,生怕有什么心念旧主之人再劫他行事,干脆就将脸皮扯下来,老爹身边权位甚重的旧人,一个都不用,少不得还安个昨夜从逆罪名给他们,打发干净了事,反正处置的都是内宦,天家家奴,谁也说不得什么!
太子府的旧人,这个时侯扫数都给唤了过来,从王府长史内宦班头,王府宿卫直到花匠厨子,一个不留,全都鸡犬升天,直入皇城,赵佶妃嫔,连同儿女,也都搬家,现在堂堂太子府,里面简直可以跑老鼠。
这些赵恒亲信人等,就到处去接差事,封内库,盛气凌人与原来赵佶身边得用内宦之前,忙得不亦乐乎,人人兴高采烈,一朝从龙登天,就是这般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景象!唯一让人觉得还有不足的,就是那些披着重甲在四下值守,在赵恒身边扈卫,戴着黑羽毡帽的身量长大甲士们,不仅使唤不动,什么事情还得自家跑腿,连赵恒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更不必说那位汴梁闻名的汤三郎紧紧跟在赵恒身边扈卫,等闲人都不能轻易见到赵恒,就是上前回禀什么事情,都在这位汤三郎锐利目光的逼视当中,只觉得两腿都有些发颤。
说起来赵恒还是为天家留了三分体面,虽然遣人入禁中接事接再库接要紧位置,却未曾搅扰自家老爹嫔妃半点,这些新贵得了嘱咐,都是绕着走。东华宫太子居所,也只是遣人在外值守,未曾入内惊动。
东华宫内人等也识趣,将宫门深锁,只能听见里面隐隐传出的哭喊声,赵恒也未曾大模大样的入禁中居延福宫,而是就在皇仪殿中布置安排一切,皇仪殿本来就是难得行朝礼才启用的所在,赵佶这些年来,已然很少居于皇仪殿举行什么正式重大的仪式了,只是偶尔有人洒扫而已,既不舒适,采光亦差。
不过赵恒现在也丝毫顾不得这些享用了,自从为汤怀带领百数十甲士扈卫直入皇城以来,就在皇仪殿中上窜下跳,没一刻安静的时侯,手舞足蹈的下了一连串的号令,从一开始就沉浸在君权在手的美妙滋味当中,盼这个大位,可是盼了多少年,其间几起几落,多少次连赵恒自家都绝望了!
他一开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