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羽没有说话。他与云磡认识的时间远要比旁人知道的长。文霁风他们只知道云磡当初破阵得了一株绮罗灵花,却不知云磡为了破阵花了整整五年。
云磡的师父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得道成仙,只是成仙说来容易,多少人穷尽一生都摸不到边沿。他师父自知自己没有天分,便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云磡身上。
皇羽还记得云磡破阵而出得到绮罗灵花时候的模样,没有欣喜,没有狂热,云磡的样子看起来平静得吓人。皇羽分明不是喜欢窥探旁人隐私的人,那时却好奇地问了云磡“得了仙草,你难道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那时云磡是怎么说的?他端着比皇羽更清冷出尘的语气说道:“完成师父的遗愿,自然心中欢喜。”只是面上实在看不出丝毫欢喜。
云磡是唯一一个在帝药阵中得了仙草之后不屑一顾之人。正如他当初来时说的那样,他只是来完成同师父的最后一个约定,成了自然好,败了亦无妨。
“我当初曾以为,你若不是遇上了魔尊,定然会成为天庭的仙友。”皇羽隐约知道一些云磡封魔的佚事,也曾付过一声叹息。
虚青轻笑了一声:“皇羽仙长太高看我了。”
皇羽没有说话,面上的神情却表明了他的想法没有半句谎言。
虚青似是被皇羽的神情镇住了,又问道:“那你以为,这一世我可有成仙的机缘?”
皇羽转眼看着一旁坐着的文霁风,良久之后摇了摇头道:“你放不下。”
虚青面上的笑容僵了僵最后完全消失,语气清淡得一如当年的云磡:“你说的是,我放不下。”
心魔关时,他们五人身在其中,自然不如皇羽清楚,文霁风的幻象源于虚青,而那被虚青模糊过去的三个魔尊,最后那一个正是他自己。
这个秘密虚青没有说出来,长垣虽然能够察觉到各种的蹊跷,却得不了事实的真相。
“从前我便放不下师弟。如今知道在他眼中我已经重要至此,更是舍不得。”虚青轻叹一声,“可惜这件事我必须做,即便有可能……”虚青似是想到了什么,颇为郑重地起身同皇羽躬身作揖道,“倘使真的出现了我所预料的状况,还望皇羽仙长帮我,我将三个师弟托付给你,待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仙长再将他们送回仙室山吧。”
皇羽深深看了虚青一眼道:“好。”
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信心,皇羽总觉得虚青不会这么轻易得便被一株仙草改变。
再朝皇羽深深一拜,虚青道:“引路吧。”
皇羽引着虚青出了仙灵阵所在的石室,墨辰百无聊赖地靠在门口。瞧见二人现身,墨辰刚想抱怨一声他们磨蹭,只是在看到二人沉得能够滴出水的阴沉神色。原本想说出来的话都憋了回去。
黄鸟玄蛇沉默着在前边引路,虚青手中一个玉盒,盒中装了绮罗灵花和一颗温润莹白的珠子。并不是自帝药阵得来的凝神丹,而是虚青心心念念好不容易寻来的鲛珠。
绕过种种隐藏在云雾之后的阵法,皇羽将虚青带到少有人至的荣山炼骨池。
绮罗灵花乃是荣山最为珍贵的仙草,药力霸道远不是名字那般温和可亲。需得配上荣山上的这眼泉水洗练方可顺利吸收药效。
虚青不需要他们多言,脱下外衣赤着上身跳入池水之中。炼骨池的池水清透泛着微微碧色微光。看起来十分通透地池水水质却极为粘稠。虚青这么大一个人跳入池中,偌大的池面上却连一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虚青浸入水中的皮肤发热,自体内却有一股微凉阴冷的灵力涌起躁动。他刚想用灵力去压制便立刻被皇羽叫停。
“这炼骨池水乃是仙草药汁混合而成,无论在其中是何种感受只能强忍不能抵抗。”皇羽提点道。
否则若是自身的灵力破坏了药力,即便顺利吸收了绮罗灵花也要逸散不少蕴含的药力。
虚青点头,并未提出什么异议。他在半人高的池中矮身下来盘膝而坐,只露出一个头来。皇羽见他自己准备好,便将虚青留在岸上的绮罗灵花浮空而起,以灵力送至虚青面前。附在绮罗灵花上的灵力分出一缕,引入虚青眉心一点。
洁白花朵透出微微的金光,化作一丝丝金色的液体渗进虚青的印堂之中。
绮罗灵花消失,整个化作粘稠液体融入虚青身体之中,眉心处的连线消失之后便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印痕,如龙飞凤舞。虚青闭目静坐,面上因着金印平添了几分宝相庄严的意味。
只是外表看来他似乎毫无异状,却无人晓得,虚青现下是如何煎熬。
温热之感自脚心往上蔓延,绮罗灵花带来的感觉却是一股清凉透彻。随着时间推延,温热之感变作了炙热而清凉透彻竟显得愈发得冰冷刺骨。
丹田处盘绕着的那股阴冷此时也跑出来作祟,夹在三中感觉之中,虚青称得上是水深火热。
更为艰难得是,灵花同池水带来的感觉渐渐混合,不是变得温和均匀,反倒是冷热交替极热极寒几不停歇得接踵而来。
虚青闷哼自身,克制着自己快要自行运转的灵力,全身却如同万蚁啮咬,原本规整的盘膝之姿渐渐松散。露在水面上的面孔缓缓下沉。跟着皇羽在一旁待命的墨辰隐隐有些焦躁起来。这绮罗灵花少见,他也是第一次做这如此凶险之事,虚青现下的状况怎么都算不得一个好字。
皇羽似是察觉到他的不安,安抚似的拍了拍墨辰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