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小姐叫来,就说秦夫人要见她。”
“真叫啊?”
“咳咳……当然真叫了。”
桃心还算不十分缺心眼,蹦跶到门口绕了一圈,跑回来说:“小姐……睡了。”
林氏赞许的点点头。
为了隐瞒林柠溪的肚子,林家上上下下都练成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好本事。想想都让人愧疚。
不料秦刘氏关切问道:“这个时辰睡着?是病了吗?”
“是病了。”
“还好我带着大夫呢。”秦刘氏笑。
正好撞在枪口上。
在秦刘氏面前,扯谎都不好扯。
林氏暗暗叫苦,京城谁人不知秦家排场大,一溜儿的厨子,管家,奴婢,大夫都是现成的,听说管遛鸟的丫鬟都分白夜班24小时站岗。可出门还带着大夫……闻所未闻。
秦夫人倒也不掖着藏着:“近日京城里有些风言风语,恐怕柠溪也受了不少委屈。这大夫是极好的,我带他来好好给柠溪瞧瞧,我当柠溪亲生女儿一般,不忍她受欺负……”
林氏还在踌躇,就见穿鸦青色绣鹿角海棠花绫袄的林柠溪微微扛着肚子走了出来。
“快回去。”林氏悄悄跺脚。
林柠溪像没听见,扶着肚子走到秦刘氏的身边来,膝盖一屈,施了一礼,眼泪就下来了:“劳伯母惦记了。”
“好孩子。”秦刘氏的眼睛也红了:“天都热了,你怎么穿着棉衣?你的肚子是怎么了?怎么……”
林柠溪流泪:“对不起伯母的关怀了。”
“好孩子,让你受苦了。”秦刘氏也落泪:“京城的人说,林家有女柠溪,诗书极通,针织女红精妙,识大体,知礼仪,懂规矩。我常念叨着来看看,不料府里事忙,就耽搁了,如今一见,怎么瘦成这样?倒是这肚子……”
林氏心想,这回秦刘氏非兴师问罪不可,少说得摔两个花瓶,或踩烂两个鸡蛋泄愤。怎么说林柠溪也算她未来的儿媳。
不料秦刘氏反安慰大伙:“别怕,让大夫瞧瞧再说,要用什么贵重的药,我府上也是有的。”
大夫把了脉,开了方子,是温补的药,说林柠溪腹中胎儿已足五月。
秦刘氏呵斥大夫胡说一通:“柠溪这么好的孩子,又未婚配,怎么会有喜?庸医害人,你们这样说,不是要逼死清白人家的女儿吗?”
大夫信誓旦旦。
“我的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如今已有孕五月,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呢,本来,我是极中意你做儿媳的,万万想不到……竟然有人抢在我们前头下了手。”秦刘氏呜咽起来:“我可怜的昭儿啊……你没福气了……”
绿呢帘子后面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久病的林父又急又气,竟一命呜呼。
林柠溪怀了身孕,又气死了生父,还对不起秦家的关怀,羞愤难当,月色正浓的时候,她解下腰间的绦带悬到了梁上。
这消息传到秦府时,秦刘氏正拿着枣红色绣千层牡丹团扇在廊下赏鱼,给缸里的红鱼喂了食,秦刘氏微微一笑:“正发愁怎么了断这门亲事,她便死了,死的极好。”
“是。”
“这样穷酸人家的女儿,还不知廉耻怀了胎,自然配不上我的昭儿。”
“可是夫人……大夫不是说林柠溪她没身孕吗?不过是腹中积了水。”
“以后休要再提这话,不是给过他银子了吗?反正林柠溪已经悬梁自尽,真相是什么,还重要吗?”秦刘氏回房,净了手,靠着青缎缠金丝软枕打盹儿:“这次去林家提亲,外人会说咱们重情义,且林柠溪也死了,横竖我也厌恶她,真是一箭双雕。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