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真冷啊,滴水成冰,呵气成雾。人们裹着棉衣裳,站在屋檐下讨论下一年的收成。
那时候的秦家,还不是如今的高门大户。门口也没有石狮子,那时候的秦家,房舍单薄,陈设简单,那一晚天黑的特别早,秦夫人也是像现在这样,涂着鲜红的嘴唇,那间屋子,光线很暗,屋里很静。秦夫人觉得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她顺着单薄的光影回头,见六开雕花木门上糊的白纸被抠了个窟窿,赵花容穿青芽掐腰小袄,缩在那儿正盯着她瞧。烛火映衬着赵花容的眼睛,她眼睛里有恐惧在跳动,她的嘴巴张的很大。
秦夫人追了出去,一直追了半个京城,才把赵花容给按下来,好生安抚。从那以后,百般礼让何家人,后来秦老爷高中,官升二品。也不忘拉何家一把,让他们做了皇商,何家人也知恩报恩,一直恭顺有礼,可这日赵花容的态度,让秦夫人有些不安了。
坐卧不安。秦夫人去见秦老爷。
秦老爷刚刚下朝,盘腿坐在凉席上看歌姬跳舞。
这歌姬是几个下臣带了来专门表演的,平时秦夫人管的紧,秦伯通的娱乐活动,基本就是抽水烟,伺候在秦伯通身边的女人,大多都是老妈子。莫说她们伺候秦伯通了,看她们老迈的样儿,秦伯通还需要伺候她们呢。
歌舞升平。
几个臣子说着奉承的话,秦伯通毕竟是文士出身,臣子说什么,他皆坐着,静静听着,不骄不躁,也不张扬。
几个歌姬想要敬酒,也被秦伯通拦下。
见秦夫人来了,几个臣子并歌姬赶紧退下。
秦伯通亲迎夫人,见秦夫人面色似乎不大好,便道:“都是些臣子,他们的好意,若我拒绝,怕被人误以为不合群,你放心,不会影响了昭儿的课业。”
“老爷,你也有年纪了,跟这伙低级的臣子交往,不怕被人耻笑?老爷好歹也是二品。”
“夫人你错了。”秦伯通笑道:“以前是二品,自今日起,便是一品了,朝堂之上,皇上念我忠心耿耿,历任以来,鲜少出错,特升为一品文禄大夫,加俸一百两。夫人可高兴?”
秦伯通是高兴的,朝堂上皇上升了他的官,引的百官注目,便是程府一品大员程交,如今也傲娇不起来了。
秦夫人却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屏退了左右侍从,小心翼翼说道:“老爷,我总觉得何府有异动,不像往年了。”
“异动?什么异动?”
“以前何府人皆是恭恭敬敬的,逢年过节来咱们府上,头低的跟下人似的,生怕老爷不在皇上面前保全他们,现如今,老爷的表弟我不敢说,可他那夫人赵花容,越来越放肆了,我不过跟她闲话几句,说了一些知微的事,她竟然敢讥讽我。老爷,会不会是他们想——当年的事,他们可——”
“嘘——”秦伯通赶紧打了个手势,示意秦夫人不要再说下去:“当年的事,咱们不是说过,永不再提吗?夫人需当心才是,隔墙有耳,总要防的。不过,我那表弟一家你大可放心,他们跟咱们是一条心。”
“当真?”
“当真。”秦伯通望着湖面上粉红色的荷花,悠悠道:“或许,是夫人说了知微什么,花容她才放肆了,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你又不是不知,花容当知微如珍宝,莫说是夫人,就是我那表弟,敢说知微一句不是,花容她还不依呢,为人母亲,有情可原。”
秦夫人半信半疑,自此后心里总是不踏实的。
何伯仲想着秦夫人的那些话,心中也不踏实。
赵花容翘腿坐在描金铜镜前,一会儿擦点胭脂水粉,一会儿让婢女梳个时新的发髻,看样子,心情好的很。
何伯仲背着手走来走去:“夫人,你觉得,秦夫人她这次来,是何意?”
“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想煽风点火,让你揍知微一顿吗?”
“夫人,今日你对秦夫人,也太——”
“我不管,谁打我知微的主意,我就不依她,你表嫂也不行。”赵花容愤愤不平的插了一朵水仙花在鬓边:“因为秦家人,我知微挨了多少打?我知微年轻得志,意气风发,怎么招了惹了你们了,现如今走在街上跟哪个女子多说两句话秦夫人都要来告密,你说秦夫人她是不是闲的?”
何伯仲迂腐,赵花容却是开放的很,何知微花名远播,京城谁人不知何知微乃京城小霸王。何伯仲几次三番想揍死何知微,都是赵花容护着,他也无可奈何。
这会儿夜已深了,何伯仲去盘未完的账目,赵花容不放心,害怕他声东击西,又去收拾何知微就不好了,于是带上婢女偷偷往何知微的房间去,想要瞧个究竟。
十二开的织金屏风一字摆开,青纱帐上悬着墨绿的如意结,床头雕刻的美人,或临溪照水,或西施捧心,灯火一照,跟活了似的。
门虚掩,一人高绿底粗花瓶里插着数十枝挂着露珠的百合花。
一只小狗卧在花瓶下,慵懒的眯着眼,有人来了,它也不愿动一下。
这便是何知微的房间了。
平时这里灯火通明,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