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睡不好觉,就会老的特别快。
做着反反复复的噩梦,他惶惶不可终日。不敢在大街上光明正大的行走,不敢在一个城市停留超过半年,甚至不敢回a市看看自己年老的父母。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妻儿,只有一个人的东躲西藏和四处流浪。
尽管手握大笔的钱财,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折磨得他几乎发疯。
那一年家中父亲传来病重的消息,他实在忍不住,才偷偷地溜回了a市。
就是那一次,他见到了已经被他刻意遗忘的小女孩苏苏。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看见的是苏蝉,于是仓皇逃离,心神欲裂。
后来,他才能够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原来这就是那个苏家上下千娇百宠的苏苏。
她长大了,那么像那个他曾经在心底偷偷喜欢过的女人。
可是她没有像他的母亲一样作为一个大家千金,像公主一样地长大,而是在路旁摆着地摊儿,沦落成为一个艰难糊口的市井女孩子。
他原本就****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崩断了。
他后悔了,愧疚了,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老天给他的折磨让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迅速老去,所以在警方的通缉令下达之后,他才得以这么久没有被抓。
说来可笑又可悲,谁能认得出,这个偷偷摸摸,走路都恨不得贴着墙根儿走的老人会是通缉令上那个看起来年纪轻轻,气宇轩昂的律师呢?
直到有一天,他昏倒在大街上,被送进医院,那个年轻的小护士好心地为他办理住院手续,才对着从他口袋里摸出来的一张老旧的身份证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对不起,对不起苏苏……”
他的头埋在双手间,紧紧贴着冰凉的手铐,浑浊的眼泪在脸上横生的皱纹里肆意流淌。
他对不起她,对不起……
“对不起?”白苏荷泪光闪烁。惨然而笑。
“我要你这一声对不起何用!你把我的妈妈还给我,还给我!”
你的对不起换不来我想要的一切。
你的对不起换不回白成远和苏蝉的死不瞑目。
也换不来我曾经对你情真意切的一声声“秦叔叔”!
林海听着会见室里传出来的白苏荷罕见的咆哮声,一脸的苦笑。
他就知道,白苏荷见了秦梓梁。一定会心情特别恶劣的。
可是这也没办法,不让她见,她的心情会更恶劣的。
人就是这样,来自亲近的人的背叛,往往比陌生人更加让人无法忍受。
可他已经无暇顾及白苏荷的情绪了。他得先安抚住身边暴跳如雷,老泪纵横的白老爷子的情绪。
白老爷子虽然不认识秦梓梁,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对这个人的恨意。
“我告诉你们,必须判死刑,死刑!没得商量!”
他中气十足地喊着。
办案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集体看向了林海。
林海心知肚明,这个秦梓梁,判死刑的几率。真的是不大。
首先,他没有参与杀人,其次,他不是主犯。
说得直白一点,秦梓梁不存在杀人的问题,他存在的是经济问题。就连对白苏荷所做的事,他也能以白苏荷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为自己开脱。
但是这些,失子之痛时时锥心的白老爷子,是肯定听不进去的。
林海默默地叹了口气,挽住白老爷子的手臂:“爷爷。咱们先不激动,咱们先去看苏苏,苏苏好像在哭。”
这招果然管用,白老爷子立刻转移注意力到了会见室那边。
儿子已经不在了。即使十几年前他只当自己没有这个孙女,现在也不由得有了几分慈爱晚辈的真心。
林海继续哄劝着:“爷爷,判决一时还定不了,咱们从长计议,现在,先把苏苏安抚好。”
白老爷子沉默一刻。不由地再次落泪。
“我可怜的苏苏啊!”
白苏荷走出会见室的时候,已经擦干了眼泪。
她纵然宣泄了自己无数的悲愤,也改变不了任何的事实。
死了的还是死了,过去了的还是过去了。
她心底被重新勾起来的绝望和哀伤,不是眼泪就可以表达的。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父母的惨死,自己家破人亡,许恒志有罪,樊永平有罪,秦梓梁也有罪,但是眼前的这个老人,也何尝没有罪?
管束不住自己的儿子,就要毁了整个苏家。
这个世界,何其残忍!
白苏荷形只影单地离去,林海眼中也有些黯然,但他还是理智地拦住了想要追上去的白老爷子。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慢慢平复心情吧。”
他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所以才会觉得要是身边的这个老人追上去,可能会让白苏荷更伤心。
可惜了,好不容易修复的一点爷孙关系又要破裂了。照这么下去,白苏荷什么时候才能乖乖地跟他们回临海去啊?他暗暗皱眉。
从那个令人压抑的会见室出来,不用再面对着自己憎恨的人,白苏荷的心情慢慢地在冷风的吹拂下好了很多。
被泪水侵染的眼睛迎着冷风,一阵刺痛,她抬起手捂在自己的两颊,轻轻地揉了揉,才觉得好了些。
她一个人走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南区公园。
冬季就要来临了,除了一些四季长青的植物还带着些萧索的绿意外,其他的花草树木都已经干枯衰败了。
她在公园里的草地上坐下来,怔怔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