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愕地看着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真正的亲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错愕的人不仅仅是他,还有白苏荷自己。
不是的,她是想要回到葛羽身边的,她没想过要留在这个她不喜欢的家里的,可是,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说,这就是那所谓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至亲血缘的关系?那样强大的力量让她不忍见这个老人伤心到这种地步?
“苏苏,你是说真的?”白老爷子呼吸都有些急促,一把抓住了白苏荷的双肩,苍老的双手微微颤抖。
每每想到从前,他心里也会有懊悔,虽然大多数是对于儿子白成安的,可是总归也能有一小部分落到这他曾经非常不待见的母女身上的。
尤其是他现在面对着儿子已经死去多年,只剩下这一个亲孙女的事实,他的心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和她的母亲苏蝉长得相像,和他的成安根本没什么一样的地方,可是血缘就是铁一般的事实,他天天能够看到她,心里也算是个安慰,儿子成安,在地底下也能开心一些。
白苏荷想要痛快地摇摇头,却一眼瞥见了床头那个泛着幽暗的冷光的骨灰盒,心中蓦然一痛,反悔拒绝的话就哽在了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如果她拒绝了,爸爸会伤心的吧?他临死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回到这个老人身边,一家人和和美美。
可是这个愿望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李月都对她刻薄厌恶,做贼心虚是一部分原因,但是最大的原因,还是认为她克父克母,天生不详。
她为此不知道伤心自卑过多少次,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的确确是没有亲人缘的。疼爱她的外公外婆相继离世,父母也死于非命。就连上辈子的许峻,也没能得一个好下场。
那么,现在她该怎么办?在她父亲的骨灰面前,面对着自己仅剩的唯一一个亲人。她到底该怎么办?
白苏荷的迟疑让白老爷子心急如焚。
他是一个商人,商人刻在骨髓里的东西浸透着他的整个生命,他清楚地知道白苏荷这一瞬间的动摇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如果错过她这一刻的心软和动摇,那么以后要说服她真的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他当机立断地把自己的孙女抱在了怀里,第一次。真正地像一个慈祥的爷爷一样抚摸着她的发顶,声音哽咽:“苏苏,爷爷知道你心里还是怨我,爷爷知道以前是我错了,可是苏苏,爷爷还能活多久啊,我很快就要去见你的爸爸了,你留下来,留下来陪爷爷走完这段最后的日子好不好,你答应爷爷。留下来吧!”
白苏荷觉得头顶上有一种大手在轻轻游移,带着冰冷的气息。
这不是曾经许峻温暖的手,这是自己的亲人的手。
这是她从来就不曾得到过的来自祖父的温情。
一种又酸又痛的感觉忽然间从鼻腔泛了上来,直冲眼角。
她觉得心里那么痛,却又那么欢喜。
痛的是这个老人跟她一样的凄凉,欢喜的是她竟然还能体会到这样的温情。
“好,爷爷,我答应你。”
白苏荷闭上眼睛,伏在白老爷子的怀里哭了个痛快。
她是小人,她说话不算话。她认了。
她这一刻,违背不了自己的本心,违背不了自己孤零零飘摇世间之后对于亲情的渴望和执着。
爸爸,我来代替你。陪伴你的父亲。
白老爷子咧了咧嘴,想要挤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可是他不由得还是眼泪滚滚而下。
他的成安啊,只留给他这个孙女了。
他唯我独尊,精明算计,一辈子从来不吃亏。可是,他的一辈子,原来如此的晚景凄凉。
还好还有一个苏苏。他白季霆的孙女,竟然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他这会儿想起这个事实才真正觉得撕心裂肺地疼。
他抬起枯瘦的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轻轻地在白苏荷哭得一抖一抖的肩头拍了拍。
以后,他的孙女就要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他的苏苏,就要做这世上最娇宠的人。
楼下的大客厅里,白悠悠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手腕上璀璨夺目的手镯,却没有一点往常得到自己喜欢的首饰的欣喜满足,还是郁郁寡欢失魂落魄。
自打来到这个家,因为她的身份,她受到过的委屈实在是少得可怜。
可是今天,她再怎么有不好的准备,也没想过白老爷子只用了一句话就把自己这么多年风光得意的大小姐生活打得粉碎。
“悠悠,你别不高兴了,你手上这镯子,你不是眼馋了很久么,今年整个临海市,都不超过三只,妈妈可是花了些心思才帮你买到手的呢,你爷爷今天说的话是不好听,可是你再这样哭丧着脸,你爷爷会更不高兴的。”
王慧玲坐在女儿身边,一边剥着一只橘子,一边半含警告地劝着白悠悠。
白悠悠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看似淡定的母亲,忽然嗤笑一声:“妈,你跟我说这话……你自己心里服气吗?”
王慧玲柔白纤细的手顿了顿,没接话。
白悠悠却是看不下去了,劈手夺过了王慧玲手里汁水横流的橘子,“啪”地一声砸回了茶几上,声音里再也掩不住讥讽:“妈你省省吧,你看看你的手,别人还没怎么样,咱们就先把自己的身段降低到这个程度吗?”
“王妈,过来把这橘子给我剥了!”白悠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自己母亲那被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