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浩楠酒醉之后喊出的那句话:“我有儿子!”竟然让一直以来被别人嘲笑坟头没有冒烟的张巧华瞬间有些小小的兴奋,成了绝望中挽救她的灵丹妙药。
她曾经善良的心,在脑子里不断回荡着的,嚼她舌根子的宗家妯娌讥讽、恶毒的话语中,一点点变得麻木,再一点点变得狠毒了。
她曾经无数次背着家人流泪,咬牙切齿地发誓就是散尽家财也不会留给那些妄想吞并他们家产的没良心的族人。
那一刻,正在伤心伺候丈夫的张巧华发誓,纵然是别人生的儿子,她也会咬着牙当亲生儿子养。
她要用这个儿子,用凌家的家产,将看不起她的、嘲笑她的所有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从那时起,张巧华对那个叫画影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充满了好奇。
随着岁数的增大,她越来越看得开,尤其是经历了几次宗家试图分割他们家产失败后,凌浩楠依然没有公开把画影和孩子接近门,给了她作为女人、作为妻子最大的尊重、地位和虚荣,她对公公和丈夫的敬意用有如江水滔滔不绝来形容都不为过了。
凌宇飞这么多年来对儿子寄予的雄心已经慢慢湮灭在琐碎的生活中,反倒对儿媳张巧华有了不小的希望。
该容忍的能容忍,该坚持的能坚持,大事不犯糊涂,小事能装糊涂,能持家,更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方方面面的事情。
难能可贵的是,孙女完全遗传了父母的优点,拥有母亲的大度和父亲的果敢。
凌宇飞在最黑暗的时候,用一双慧眼看到了凌家最后的希望。
这两天来发生的一切,没有让他失望。
他打量了儿媳和孙女一眼,什么也没说,独自一人蹒跚着向门口走去。
他心中还有另外一盏没有熄灭的灯。
顾珺竹远远看见凌宇飞走出小庙,东张西望,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犹豫片刻,他健步向了凌宇飞。
果然,凌宇飞觉得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孩子还在,如他所料。
他还有小时候在雪地里救鸟的悲悯心肠,那是他订下这门娃娃亲的关键。
那年的冬天,他坐在顾家的大厅里,和顾若天聊天。透过敞开的窗户,他看见一个很小很小的男孩子跪在雪地的一株牡丹下,手捧着一只悲鸣的小鸟。
那只小鸟看样子是哪里受伤了,飞不起来了。
小男孩掉着眼泪,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想要给小鸟包扎。
凌宇飞见过很多贵匮家族的子弟骄纵狂妄,趾高气扬,很少见到这样单纯、善良的孩子。
当他知道这个孩子是顾家的二少爷时,开玩笑地征求顾若天的意见,想给两家的孩子订个娃娃亲。
没成想顾若天当场就答应了。
如今,当年那个小不点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凌宇飞冲他摆摆手,把他叫到了身边。
“孩子,时至今日,我不说虚伪客套的话,你和烟儿的事准备怎么办?”凌宇飞最关心的莫过于此。
此前许家已经表示可以收留他们,他没有表态。现在要看顾家的态度了。
“我……”顾珺竹不知自己该怎么回答,善意的谎言他可以说,但一次的伤害已经让这家人痛不欲生,他不想再给凌家以毁灭性的打击。
他也不想屈从于一桩没有任何感情的娃娃亲。
母亲的不幸是他心理抹不去的阴影。
可他的想法凌家能接受么?他需要表现出坦诚?抑或虚伪?
挣扎片刻,他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实话实说。
终究长痛不如短痛。
“太爷,我想如果对您说虚伪的话,是对您最大的不敬。”顾珺竹的眼睛透着诚实:“我想要的婚姻是情投意合那种的。”
言外之意,他和凌烟彼此陌生,互不了解,两人之间的婚约并不符合他的心意。
凌宇飞拍拍他的肩膀,无语了。
从年轻时代走过来的人,既看开了婚姻和爱情,又幻想着自己从没有得到过的真爱。
父母给他娶的妻子,不是让他悸动的那个女子,可以生儿育女、举案齐眉,却无法心灵融合。
他自己就是在这种无可奈何的压抑中过了几十年了,他不能强求别人也和他品味同样的伤痛,更不能把这种痛加诸在孙女身上。
一老一小惺惺相惜,没人看见,在他们的背后,门里面靠着墙的地方,凌烟尾随而至,偷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顾珺竹想到了很多,唯独没有想到以凌烟的立场会对他的这番话有什么不同的理解。
第一感觉,兴奋,自己自由了。
第二感觉,凄凉,家庭败落了,自己的婚姻就没有保障了。
第三感觉,羞辱,全家人引以为豪的夫家不择手段,毫不顾忌她的脸面,让她无地自容。
最终,她成了别人的弃妇!
她真是湍流中的一叶孤舟,无依无靠了么?
折身回到庙里,凌宇飞小心地征求着儿媳的意见:“巧花,咱们去画影家住一段时间吧。”
“画影,画影。”张巧华呐呐自语着。
母亲会有什么顾忌么?
凌烟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分析母亲,觉得还是有些不便,她怕日后的接触,会带来一些不可避免的摩擦和矛盾,刺痛母亲。
“祖父,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凌烟心存些许的幻想,同父异母兄弟姐妹住在一起,彼此之间一旦有了罅隙,就像打碎的镜子一样很难重圆了。
“孩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