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听不清!”音乐声太大,穆小柔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凑到阿剑的耳边大声吼到。
话音刚落,突然眼前一黑,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奔跑声、椅子被撞倒的摩擦声、杯子落地的破碎声,以及更刺耳的尖叫声。
黑暗中,有人用力抓住穆小柔的手腕,准确无误,就像对方的手上长了眼睛一样。穆小柔的本能反应是挣脱,她试了一下,没有成功,因为她这一下挣扎,那只抓着她的手反而加重了几分力道。
那只手在牵引着她往前走。酒吧里人流量很大,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起的恐慌导致所有人都往门口的方向挤,有些不知道门口在哪里的人也被人潮夹杂着往同一个方向移动。人太多,只消一个疏忽就会被冲散在人海中,但拉着穆小柔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过,锲而不舍地抓着她,甚至抓得她生疼。
很多人总是本能地惧怕黑暗,所以到了接近出口的那一条通道上,到了外面的光线能依稀透进来的地方,人们重新找回了勇气,又习惯性地恢复了往日的风度,仿佛刚刚那个惊慌失措狼狈逃窜的人不是他们自己。
借着朦胧的光线,穆小柔打量了一眼一直拉着自己不放的人。他看起来很年轻,背影很削瘦,大概是灯光太柔和的缘故,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虚浮的光,令他显得几分不真实。不真实,也很陌生。
也许,他只是在混乱中抓错了人。
心中涌起几分恻隐,穆小柔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他,你找错人了,你找的人或许正在人群中焦急地搜索着你的身影。
她轻轻翻了翻手腕,准备收回自己被抓得发麻的手。他出乎意料地配合,她手腕上的力度一松,还没来得及动作,他的手却一滑,滑到她的掌心处执起她的手掌。未待她从惊讶中清醒,他回首一笑,笑得仿若清莲出水,谦和得体,湿润如玉。
“你……”半晌,穆小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找错人了……”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因为他们此刻已经站在了大马路上,她看见,他在看清了她的面容后甚至没有露出哪怕是一丝丝的意外。
他的手已经松开,她怔忡地盯着那双修长的手,那么纤细,在抓住她的时候却那么用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穆小柔。”他说得无比笃定。
“你是……”穆小柔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
他的手很冰冷,即便在在寒冬腊月里,她仍能感受到从他指尖传来的凉意。记忆中,似乎也有这么一双清冷如霜的手,盛夏时节,当那双手无意中拂过她的肌肤时,总会不经意地留下丝丝的沁凉。
“你是周医生!”穆小柔惊呼一声,犹自不敢相信。对面的人却灿烂而含蓄地微笑着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许。
“我刚才盯着你看了好久才终于确定是你。”
经他这么一提醒,穆小柔恍然大悟,刚刚在里面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人不是他却又是谁?
“你变化好大,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他感慨。
“你却没有怎么变,还是一样的风采迷人。”穆小柔打趣到,“也是一样的记忆力惊人,居然还记得我这号人物。”
“忘记谁总不能忘记你穆小柔啊。”可能是职业的原因,周锦笙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严谨细致一丝不苟的,即使是说着玩笑的话、轻佻的话,也不会令人产生任何的不愉快。
他总能让人安心以及信任,这是作为一个医疗工作者最基本的素质,他却把这种素质演绎得不拘一格潇洒自如,能放,亦能收。
周锦笙来自七年前的故人,当年因为那一场惨烈的车祸事故,穆小柔远赴大洋彼岸的纽约治疗,而当时的周锦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
那段时间,她的脾气特别不好,时常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崩溃,不是消极过度就是狂躁不止,除了个别强势的老护士偶尔能制住她,那些性情稍微温和一点的护士都奈何不得她。也许是一物降一物,最终一个彬彬有礼的周锦笙收服了她。
也只有他,能够三言两语哄得她卸下心防,极少数时候还能有幸博得这位刁蛮孤僻的冰山美人展颜一笑。
也许是他林籁泉韵般的嗓音过分动听迷人,也许是他关怀的话语总能一矢中的地击破她心底最柔弱的那一块,也许是他说起故事来总能营造出盅惑人心的气氛,总之在他身上,她总能寻求到一种得之不易的安宁。
后来,她离开以后,他们再没有联系过,再没有见过面,即使他们也曾是亲密如斯的朋友。
他们相识在医院,虽然交情不浅,但确实不是一段值得留恋和追忆的往事。于他无关痛痒,于她,却是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掀开都是血淋淋的痛。
她太想抛弃那些沉痛的过往了,所以一切与过去有关的人和事,她统统都不想再提起。
然而多么可笑。
岁月无声,流年静默,当时光的巨轮隆隆地碾压而过,把坎坷崎岖的来路都倾轧成了荒芜的平地,黄沙散漫,寸草不生,当她以为来路与去路已经架起了一道此生无法逾越的天堑,上天却轻而易举地把过去那些已经消失在她生命中的人一一又送回到她的面前。
这一切,究竟是太过巧合的偶然,又抑或是别有用心的必然?
“周医生,你什么时候回国的?”酒吧的供电一时半刻无法恢复,一时间无处可去,穆小柔陪着周锦笙沿着马路边走边叙旧情。
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