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也注意到了缩在门口的那一团小小的身影,外面天寒地冻,终究是不忍心置之不顾,没有锁上大门,却也没有停下车。径直开了进去。
她也顾不得这许多,见他没有锁上大门心中已是一喜,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后悔,连忙站了起来往里面走。走到门口忐忑地一推,果然,房子的正门只是虚掩着。
推门而入,他已经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正对着她。目光泠然,问到:“一直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吹了大半晚上的冷风,她的四肢已经麻木了,对他刻意的疏离视若无睹,神情自若地坐了下来,这才回答他:“你不是说,要耗也只能陪你耗吗?我不想耗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注视她半晌,自嘲地嗤笑道:“你就当我是烧糊涂了。”
她慎重地摇头,诚恳地说:“不。说过的话怎么能不作数呢?你不能放弃我!”他怎么能放弃她?在他们彼此相爱以后,他怎么能再次放弃她?她只是没有办法把真相如实告诉他,这么残忍的真相,要令他如何面对?她可以对自己残忍,却无法对他残忍,她要怎么说?
“小柔啊,”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如果我继续把你留在身边,那么被打乱的我的人生、斯谣的人生。甚至子皓的人生,又该由谁来负责?”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她直视着他倦怠的眼眸。道:“那你是不要我了?”
哪里是不要?是要不起啊。
“你就当我是在处罚我自己。如果将来我有一个儿子,我对他的感情大概也不会比对子皓的要多得了太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我的代价来得太迟,但我不能逃避,对你,我已经尽力了。也尽心了。”
“所以呢?你是真的不要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要我了是不是?”她的眼里泛出了泪花,却强忍着没有在他面前再次流泪。如果流泪了,还怎么好好说话?
他没有回答,只是打了个电话,为她叫了一台出租车,意思不言自明。
但是,她不甘心啊,她的肚子里面还孕育着他们共同的孩子呢,她怎么能不为自己再争取一次呢?
“如果我嫁给别人呢?如果我去为别人生育孩子呢?你都会无动于衷吗?”
也许是被她这一句话刺激到了,他的眼神突然透露出危险的光芒,五指死死攥着手边的抱枕,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因愤怒而突起。
“你敢!”他咬着牙关挤出这么一句。
她挑衅地昂起头,赌气道:“我怎么不敢?如果你不要我了,回头我就找别人去!”
她还真不是找不到别人了,他的心里划过一丝慌乱,觉得无来由地烦躁。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是他,决意要放弃她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对自己忠贞不二地守着一个无望的守候呢?是他,选择了赎罪,而赎罪是要付出代价的,得到她又失去她,就是他所要付出的代价。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只要你觉得开心,你就去做吧。”良久,他平静道。
“呵呵……”她怒极反笑,心底的失落怎样都无法平息。
“江城,你听好了,我说去找别人就是真的要去找别人了,我走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眼泪一滴滴地划落,她倔强地看着他,他轻轻地别过了头。
“好,好……”她胡乱地点着头,一步步地朝门口走去,步履蹒跚,沉重如一个满头白发的苍苍老者。
直到她的手触及了门把,身后的人依旧沉默着不发一言,巨大的失望笼罩着她,让她心口窒息得透不过气来。有那么几秒,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回过头去,对他说:“其实我有了我们的孩子。”
可是,如果他依然心硬如铁,甚至亲口对她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她该怎么办?她可以为一个人低声下气委屈求全,但是她不能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丢弃掉啊!
所以,她没有回头,只是哽咽地留下一句:“你会后悔的。”
她走了,屋子又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压抑。他颓然地瘫坐在沙发上,深邃的眼眸,是前所未有的空洞无物。
房子真大,真冷。今年的冬天,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