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琮哥儿实在是多虑了,作为一个从出生开始便有父亲等于没父亲,有哥哥等于没哥哥,孤女一般的存在,再加上惜春本性就有些淡泊,自己都动过出家的心思,自然不会认为将贾敬安排在道观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所以,一开始还可能会担心荣府这边不闻不问,但等到贾赦明说了,贾琏那边已经去家里道观那边帮着安排之后,便再不操心。
这时候低着头不说话,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也只是不知道如何去应付老太太等人名为关心实为挑着她出头的心思罢了。
这府里她现在也只与琮哥儿最是亲近,现在又是她名义上的亲哥哥,自其进屋后自然是多有注意,现在见他一直向自己这个方向看过来,眼中带着明显的担忧,心下满溢感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了他一个笑脸,让他放心。
见惜春面容平静,笑起来并不勉强,琮哥儿这才将心放下,转而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任老太太在那里如何自说自话,只当不知道,只当没听见。
赦大老爷那边估摸着时间,觉得今天在这里呆的足够久了,便起身说道,“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上毛病也多,还是多休息才好,儿子那边也还有些事情,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说完带着琮哥儿行了礼便径直向外走去,惜春自然也是紧跟在他们身后。
几个相关的人都走了,只徒留下老太太在那里被气的直喘粗气,无奈手脚不利索,现在便是想扔东西都扔不了,鸳鸯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尽责的给她拍抚着胸口,以防老太太气急之后再添了新的症状。
下面站着的一屋子人却是自从贾赦进屋之后,除了先前的请安问好再没有出过声,这么长时间下来,再蠢钝的人也知道大房父子就没一个好拿捏的,指望着老太太拿着孝道去压制纯属是痴人说梦,但无论是薛家还是二房甚至他们身后的王家现在都是麻烦缠身。
今后靠着人家的时候多着呢,既然来硬的不行,现在即使心里恨他们父子入骨,却也不敢再那么大喇喇的去得罪。
这世上最好用的从来不是人情,而是权势地位!
等贾赦父子离去后,贾母兀自在那里‘乌拉乌拉’的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是猜也猜得到,老太太这是又在那里咒骂大老爷一家呢。
薛姨妈看了一眼端坐在旁边愣愣转着佛珠,彷如神游物外的王夫人,还有墙角处沉默着一言不发的宝玉,想着还在牢里的儿子,心里一片凄然,“我那家里也还有事情,下次再来看老太太吧。”
说着便告辞出去,宝钗自然是在后面跟着,母女两个带着莺儿径自向着梨香院的方向走去,本来都只是静静走着,但到了四周空旷无人处,薛姨妈却猛地落下泪来,对着宝钗哭道,“真真是委屈我儿了。”
宝钗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便是煞白,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眼里泪珠儿倒是断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往下落。
薛姨妈将自家闺女揽在怀里,只任她这么哭着,嘴里笨拙,也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话,只反复念叨着,“也不只为了你哥哥,你只当为了你自己······”
只她越这么说宝钗心中越是凄苦,泪珠儿落得也越发的凶了。
便是旁边的莺儿也哭成了个泪人儿,见主子失态却又不得不劝着,“太太姑娘快收了眼泪吧,这里虽然僻静,但也保不准有人来看见,到时候传扬出去恐是不好。”
闻言薛姨妈和宝钗这才慢慢的收了眼泪,母女两个红着眼眶沉默着回到了梨香苑,幸好路上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否则又是一桩是非。
进了院子的时候,外面大掌柜的已经在等着了,薛姨妈打叠起精神见了,“现在外面乱的很,生意上的事情倒是可以缓缓,最紧要的还是你们大爷那里无论如何要好好打点着。”
那大管家忙应了一声,末了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今天早上就去看过薛蟠,看着虽然没什么危险,但却着实吃了些苦头,虽然私心里认为大爷那霸王性子吃点苦头恐怕还能好些,但是毕竟人家是主子,这话却不是他应该说的。
“太太放心,大爷那里包裹每日都是换新的,吃食等物我也是亲自按时送进去,并不敢让他吃什么苦头。”见自家主母还是愁眉不展,忍不住劝道,“太太还是放开些才是,那件案子早已经是陈年旧案了,仅有的冯府管家和葫芦庙小沙弥两个证人又没亲眼见过我们大爷打人,只要上下打点好了没有人特意刁难,绝不至于被判......过重。”
大管家本来想说‘死罪’的,却怕犯了忌讳,那两个字再唇边晃荡了一圈儿,到底是被他给又咽了下去。
只要不是死罪,剩下的无论是流放还是什么,只要沿途打点好了,大把的银子使出去总能留下条性命。
说起这个大掌柜的心里也是憋了口气,当时为了争一个丫头,两家人有争执,打人的时候并不是薛蟠亲自动的手,充其量其也不过是说了句,“给我打,给我往死了打·······”。
虽然后来真的出了人命,但是只凭着这么一句话,难道以他们薛家在江南的人脉,官府还真能让他们大爷给一个破落户偿命不成?
随便推出去一个替死鬼就能了了的事情,偏偏却被那个贾雨村将案子落实在了薛蟠的身上,末了还弄了一个什么“人已死”!
这件事情想想就是一个笑话,也就是太太一个内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