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挂着宫灯的宫道上朦朦胧胧,东西二十二宫俱都静谧无声。
今夜的敬事房传来消息,皇上独宿,没有召任何嫔妃侍寝,虽然大家都在忧伤宠幸轮不到自己,但是想想也没有轮到别人,这心头怎么样也舒服多了。
吱呀一声,不知道是哪一条暗道被人轻轻的推开,一个穿着黑衣,带着黑色飞燕面具的男子悄无声息的走进暗道,露在面具外的眉头轻轻皱着,黑衣人摸索前进。
开始暗道里很黑,可是越往前走,隐隐透出了一点灯光,暗道的尽头居然是一间隐蔽的密室,密室里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座铺着虎色花纹的软榻,此时,软榻上躺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四肢颤抖,面色痛苦,看到黑衣人走进来,他原来的神情恼怒的像是坠入了无边的绝望,现在却是悲惨的望着,牙关打颤:“你来了……”
黑衣人见此一愣,眉头皱的更紧,“怎么这次发作的这么快?”大步走过去,他压制住榻上男人颤动的四肢,捏着男人的下颚,声音顿然发颤:“不要咬自己。”
“多少次了,我总以为自己会习惯,可没想到这样的折磨,我根本就无法习惯……”
男人的五指紧握成拳,难受,实在是太难受了,就像是脆弱的地方正在被千刀万剐。猛地下腹又是一阵尖刀利痛,男人克制不住的一把揪住自己的衣料,指甲陷入掌心,血肉模糊。
“这样的事,谁能习惯得了!”黑衣人看不下去了,赶紧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取出一粒豆大的黑色丹药,清冷的嗓音也忍不住怒火道:“那个贱人,我要杀了他!”
“来,你快把这个月的解药吃了。”捏着丹药的手指在发颤,黑衣人小心翼翼的将丹药味道还在受折磨的男人口中。
“你该知道我宁可死,也不愿意那么做,无须再多说了!”吃下了缓解的丹药的男人慢慢的舒缓下来,听了黑衣人的话,他却是蓦然提高了说话的嗓音,冰冷有声的说。
“我知道你的坚持,可是你看你的身体……”
“我宁可死!”
“你不能死!”
偌大的暗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嘶嘶嘶的只能听到软榻旁放着的宫灯的细微声响。
“如果你死了,一切都完了。”黑衣人抬眼,静静的望着已经慢慢的坐起身的男人,嗓音酸涩:“所以你不能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但是我这些年这样活着,却是生不如死。”软榻上的男人沉默了许久,嘴角一弯,却是自嘲到极点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黑衣人闻言一怔,低下头,神情内疚的不能自己:“对不起……”
——
如今是早春的夜,晚上时辰虽然不长,但是因为宫里生活安逸闲纵,日暮十分就无事可做了,顾轻郎呆在自己殿里,无聊的凑在宫灯下,看着古书兵史打发时间。
下午,凌亦晨借着顾轻郎要侍寝的事,拉着和他新认识的程裴如来到顾轻郎的宫里,硬是拉着不喜欢和人来往的顾轻郎好一阵玩闹。
凌亦晨虽然位份最高出身最高,可是因为和程裴如年纪心性都相仿,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一凑到一起非常合得来,呆在顾轻郎的宫里,竟然赶都赶不走。
顾轻郎不会和人来往,也不喜欢热闹,但是人在宫里活,他又不能拉下颜面直接赶人,到最后,在日暮十分他才忍不住了,借着要用膳了才把人赶走。
宫里不是主位,可没有独自留人用膳的权利。
两个格外自来熟的少年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走之时的一句“顾兄,我们明日再来找你玩啊”,差点没让顾轻郎眉头给皱断了,他宁愿一个人无聊,也不愿意吵吵闹闹。
“哎呦,这天真是奇怪,怎么还下起雪来了呢……”
“嘘,安静,主子在里头,你这妮子怎么这么不知道规矩!”
寝殿外,突然传来小宫女和张平的对话。
外面竟然下雪了么?顾轻郎捏着古书的手一顿,将书放下:“张平,你进来。”
“哎,主子,奴才在。”小太监很快跑进来了。
“现在下雪了?”顾轻郎冷冷清清的问道,眼光也不由得瞄向了窗外,可是窗子那头被贴着的窗花挡住,又放着一盆海棠,他放眼过去,什么也望不到。
张平道:“可不是嘛,主子,真是好奇怪呢,现在是三月天,居然还能下雪。”
“这是桃花雪,落在三月桃花开的时候,有时候天气有异是会发生的。”很难得,顾轻郎嘴角一弯,轻轻的跟张平解释,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又一次在顾府也看到过这样的雪。
“主子……”小太监第一次看到主子对他微笑,望着那张俊朗丰神的脸庞,小太监脸一红,居然呆了一下,“主子、主子是如何知道的呢?”
“在顾府见过,那个冬天极冷,极长,到了隔年的三月还下了一场大雪,该给我的衣服料子撞上了花姨娘生女儿,于是都拿去给她了。”顾轻郎的嘴角慢慢的淡了下来。
那时候他才五岁吧,如果不是后来大夫人可怜他,偷偷把自己屋里的料子拿出来些,给他做了几套棉衣,恐怕现在的顾轻郎已经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额……”张平的小脸一下子僵了起来,慌忙跪在地上:“奴才该死!”
他是近两年才被卖到顾府的,顾府以前那些事,他并不知晓,哪知这个时候居然让主子想起这些伤心事!张平年纪小,不过十四岁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