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茹走过去,仰头望着这人。
眸色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傅铮吩咐了一句:“我留了一匹马在外面,明日上路。”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提。
梅茹点点头。
傅铮将刀扔在外头,他慢慢走进来,走得极慢,然后靠在山洞壁缓缓坐下。
见他已经是勉力支撑,梅茹连忙扶住他,问:“七爷,你受伤没?”
“还好。”傅铮倦倦道。
沉默了会儿,梅茹有些担忧的说:“我帮你看下伤?”
转眸看着她,傅铮难得弯起唇角笑了笑,他道:“不碍事。”又说:“我歇一会儿。”他真的是强弩之末,再也支撑不住,傅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儿来了,究竟是如何回到这儿的。只是见到她的一眼,他又好像通通都明白了,他到底是舍不得这个人呢。
傅铮躺下来,乏力的眨了眨眼。
就见梅茹将多余的那两件衣裳盖在他的身上,难得有一点温存体贴。
她坐在旁边,垂眸望着他,偏偏那双眼仍是坦率,这种坦率是冰冷的,或者说,她看着他,更像是可怜他的悲悯的菩萨。
傅铮缓缓阖上眼,他的身子有些冷,肩膀上的疼如今好像已经疼得麻木掉了,他所有的血在体内慢慢流着,这是他残存不多的力气与暖意,在这样的夜里,也悄悄流逝。
傅铮这样沉沉睡下了,迷迷糊糊,又昏昏沉沉。
再度清醒恢复意识的时候,耳畔很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多余的动静,就像是没有人一样,他勉强凝起神思,也听不到外面该有的马声……傅铮心中一跳,他连忙睁开眼,只见外面天光大亮,洞里面空荡荡的,哪儿有什么人?梅茹不在,那包袱少了一个,连外面的马都不见了!
梅茹这是——以为他死了,丢下他走了?
傅铮怔怔坐在那儿,倚着冰凉的洞壁,心里忽的泛起一丝苦意。她丢下他也是应该的,他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如今只怕寸步难行,她怎么照顾他?还不如她一个人回去,能活一个是一个,更何况,她一向是讨厌他的,哪怕他为了她做尽一切,哪怕他轻饼她,这人亦不会多看他一眼。
如此一想,傅铮心里那道苦意愈发浓,浓的他整个眸子都暗下来,亦愈发酸楚。他的心口是疼的,这种疼比刀绞还难受,像是凌迟。
傅铮呆呆靠在那儿,神思昏沉,面如死灰。
忽的,外面传来一道马声嘶鸣,掠过耳畔,傅铮登时抬眸。须臾,就见一人匆匆进来,逆着光,却是个娇娇小小的身影,挺拔而坚韧。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蹲到他跟前,摘下包袱道:“七爷,你醒了,我去找了些水和干粮。”她又说:“昨日跑得太快,干粮都掉了……”梅茹还要说什么,下一瞬,她就被这个男人拥进了怀里!
傅铮紧紧箍着她,身体还在轻微的发颤。
两个人的身子贴的实在太近了,那种颤意让梅茹都情不自禁的想要发抖。她停在那儿,傅铮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他只是抱着她,牢牢抱着她,一言不发。
他以为梅茹丢下他走了,没想到,她还在。
冰冷如寒潭的眸子蓦地泛起一些潮意,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连带着心尖亦蜿蜒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抱着她。
梅茹定定怔在那儿,顿了顿,抬手坦坦荡荡的拍拍傅铮的肩膀。
她那样的坦荡,愈发衬得傅铮的这个拥抱可悲。
傅铮松开手,眼眸中已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他只淡淡道:“咱们上路。”
“现在?”梅茹惊讶了。
傅铮“嗯”了一声,扶着洞壁起身,阴着脸解释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尽快离开。”如今天光大亮,梅茹才发现他身上的这件袍子上面刀伤无数,破了口子,还洇着暗沉的血。梅茹从包袱里翻出一件衣裳,道:“七爷,你换件衣裳。”
傅铮仍“嗯”了一声,他有些站立不稳,梅茹要扶他,傅铮淡淡摆手,他自顾背过身去。
……
二人如今有了马,赶路自然快了许多。
傅铮重伤未愈又添新伤,他是再没有丁点力气,这一路梅茹骑马,傅铮一言不发,只靠在她的颈窝里,阖眼休息。只偶尔睁开眼,辨认下方位。梅茹也是坦荡,任由他靠着。她自己坦荡,就不在意其他。
二人一路往东疾驰,行了约莫几十里路,这一次又听到隐隐约约的马蹄声,顺着风过来,还是吓人。傅铮昨日才杀了数十个官兵,这一回只怕来得人更多!
梅茹楞了一下,扯住马缰。傅铮也已经听到,他慢慢直起身,面色凝重。再凝神听了片刻,傅铮淡淡道:“无妨,自己人。”
梅茹闻言,心头一喜,她偏头笑道:“真的?”
她笑意那么亮,那么近,她的唇瓣儿上面还留着他咬下的伤口,那伤怪显眼的,也不知她疼不疼,傅铮定定看着,忽的抬手——
那手指就要抚到她嫣红的唇了,梅茹身子一僵,忙躲过他的手,只冷冷看着他。
傅铮垂下手,倦倦道:“赶路吧。”
又行了约莫十几里路,远远的果然奔过来数十个人,遥遥一看,领头那个着银色铠甲,后头的人统一是灰蓝色,并非西羌的黄褐色。梅茹心头越发激动,身后的傅铮已经跳下马来,梅茹也随之跳下来。
就见那数十人似乎也看到他二人,快马加鞭一路奔到眼前,一马当先的那人来不及栓住马,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