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是大殷嫡公主!天之骄女。”凌妆促狭地笑起来,“您要处置奴婢,又勾引走了奴婢的前夫,奴婢恨且不及,却也知慕容家的容貌都是万里挑一的,公主生就倾国倾城之貌,若要选婿,只怕天下男儿趋之若鹜,怎么就没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英雄了?”
凌妆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何况自嘲的功夫也到家,宜静公主竟然破泣为笑:“本殿算是见识了,天底下哪有你这般自轻自贱的女子,不怪是商户出身!”
“商户出身也没什么不好啊,起码奴婢吃穿不愁,见识也比锁在深闺的女子多些。奴婢听说以往鲜卑女儿专持门户,唱的是‘郎在十重楼,女在九重阁。郎非黄鹞子,哪得云中雀?’,可见爱慕的是凶猛的鹰鹞,怎么却学了咱们汉家女儿柔弱呢!真真可惜。”
宜静公主一脸嫌弃:“你脸皮还挺厚的。”
凌妆呵呵笑,心道哪个女儿不爱英雄,我就不信公主您是个另类。
“不过言之有理,深得我心!”宜静公主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似瞬间恢复了鲜卑女儿的佻达,“不如我向皇兄讨了你来,以后就在德昌宫当差吧。”
凌妆一愣,再怎么样,皇太子和宜静公主比,她肯定更愿意留在东宫。
“怎么?不愿意!”宜静公主掀起眉毛,立刻要翻脸的模样。
凌妆忙道:“哪里,公主抬爱,奴婢喜欢还来不及,不过做奴才的,忠心为上,奴婢既在东宫办差,自然要先回过太子殿下。若公主直接去要人,太子爷还以为奴婢攀上高枝,甚是不妥,公主以为然否?”
跟皇太子比,还能被称作高枝,宜静公主自然是高兴的,嗔了句:“油嘴滑舌!”又问。“你且说,本殿该如何安置苏锦鸿?”
其实皇后断了苏锦鸿的命根子这步棋,确实管用,公主其实已经死心认命,不过最后为自己逝去的“爱情”矫情一把罢了。
凌妆一脸恳切:“公主再将他留在宫里,自然不合适。将来的驸马听到风言风语恐生事端,既然有过渊源,只当帮他一把,如今铜陵郡王、庐江郡王都是他舅舅,又在外省,王府里头也有宦官,不若放他到外省王府里去。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也不至于留在京里遭人耻笑。”
宜静公主眼睛一亮,瞬间觉得凌妆灵巧乖觉,这个安排。算她对得起苏锦鸿,也不用戳在眼皮底下难受了。
凌妆见她听劝,好歹也帮苏锦鸿谋了个安身立命处,松了口气,她本不喜欢戴着面具做人,实在弄不来宫中那些把戏,单单这么一会。已觉身心俱疲,便道:“公主,此地风寒。不宜久留,您还是回暖阁里去吧。否则教皇后娘娘知道,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宜静公主解开心头烦恼,倒也听劝。
见公主点头,凌妆赶紧击掌替她传唤从人,拜送公主之后,独自立在满塘枯荷中央,一阵后怕。
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普通权贵之家,至少不敢随意打死人,女司的头衔拿着唬一唬平头百姓还行,在后宫却只是个奴婢,皇后、妃子、公主随便来一个都能要她的命。
今日还算侥幸,也许是赵王一直韬光养晦,对子女们相当约束,并不曾养成十分跋扈的性子。
凌妆握紧拳头,挺直脊梁往回走,猛然意识到,要在宫里生存,低调小心未必有用,地位越低,命就越不值钱……
可是即便混到女官的最高阶,主子们也是叫你生便生,死便死,要想自在惬意,除了离开,只有同样混成主子一途。
殷宫地方大,凌妆浑浑噩噩不辨路径,寒风吹在脸上,被公主挠过的伤口火辣辣地痛。走了大半个时辰,多次询问宫人,才在通往通训门前的夹道上遇到几个太监。
打头的正是孙初犁的徒弟马六贵,见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搀扶住叫道:“哎呦,凌司鹫诶,可急坏太子爷了,您这大半天的上哪去了?爷要亲自驾临德昌宫去问罪,上官大人在里头拦着呢!快随奴婢去觐见。”
凌妆根本没指望有人来寻,此时听了,心里骤然一暖:“宜静公主召见,无人替我去回殿下么?”
马六贵叹道:“那些个愣头青哪里知道轻重缓急,何况殿下在书房听师傅讲课,他们只会干等着,若非太子爷亲自问起,这会儿只怕还不知道您回宫了呢。”
凌妆笑了起来:“公主召见的地方远了些,没来得及去向太子殿下回话,是我的错。”
马六贵擦着头上的汗道:“您还是跟殿下解释吧,奴婢瞧着雷霆震怒有些担心,到底为了您去招惹公主,后头麻烦的是您。”
听口气,皇太子当已派人去过德昌宫了,凌妆未注意到马六贵对着她谦称奴婢,道了声谢,疾步而走,进了通训门,更提了裙子向涵章殿小跑。
还未登上殿前的台阶,她已看到一长身玉立的少年负手站在飞龙雕凤的汉白玉台阶尽头,轻裘缓带猎猎飞舞于风中,似九天云端上的神祗,然而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俊美无筹的面上,焦急之色显而易见。
远远瞧见这幅光景,凌妆心中一动,刹那间步子缓了下来,喉头莫名哽塞,呼吸都似屏在胸口。
她步上台阶,恍惚中依旧行礼如仪。
上官攸松了口气,默默退在边上。
容汐玦一把托起了她,冰蓝的眸中散发出压抑不住的怒气:“谁伤的?”
冷风吹人,凌妆忘了疼,脑子却逐渐恢复清明。
眼前就是一个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