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绍帝沉着气问:“接下去又待如何?”
“臣听他言语中不仅对上官攸颇有微词,便是对刘通、车敬之,也是不屑一顾。”
“哦?”永绍帝虽然精明,毕竟是皇帝,不会想折节去讨好陆蒙恩,对这些微妙的内部关系,自然不甚了了,这时听了,也觉有文章可做。
“南昌大长公主有个女儿,不是嫁与了乌赫国主长子为妻?”
永绍帝皱了皱眉,似乎有那么回事,郡主们不愿意和亲,自然是倒霉了公主的女儿。
“这乌赫国主塔塔拉,与刘通却是过命的交情。否则只凭乌赫的国力,投降后哪里还能存国。”阮岳说到这儿停住,让皇帝消化一下。
乌赫国主的几个儿子都在金陵为质,他那个长子,只怕就住在南昌公主府上,永绍帝寻思片刻,问:“你是说,南昌公主不来求朕,倒是求到燕国侯那头去了?”
阮岳有丝尴尬,但这却是实情,点头道:“只要刘通肯帮南昌公主出头,臣就不愁挑拨不动陆蒙恩。”
“只凭这点事……”永绍帝似觉不足以造成右军与后军不可调和的矛盾。
“陆蒙恩战功不如刘通兄弟,却封了一等公,便是前军先锋长胜伯刘度也常有不服的言论,他们本就是面和心不和,刘度亲善车敬之,里头的枝枝蔓蔓,认真起来,足以叫他们大干一场。”
这便需要一个长袖善舞的人从中火上浇油了,阮岳倒是一个不二的人选,永绍帝看他一眼,微微点头。
阮岳也无法细说挑拨的内容,这还需因势导利,又补上另一个计议:“这干莽夫飞扬跋扈,世人不知。臣以为该制造些舆论。国子监聚全国各地监生,皆是涉世未深的少年,陛下何不利用一番?”
永绍帝先头不曾考虑国子监的学生,转念一想,监生们大部分出自门阀,在地方上来讲,都是少年得志的名人。这舆lùn_gōng势自不一般,好好谋划,倒也是股不小的助力。
阮岳适时添上一句:“得人心者得天下……”
永绍帝下了决心:“便是没有矛盾,朕也要你给他们制造出矛盾来,越调和不了越好,将来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阮岳顿时拜在地上:“事成,陛下救了臣的性命,忠君爱国,乃是臣下的本分,岂敢提好处二字,只是为行事便宜,臣想请陛下赐婚。”
“赐婚?”永绍帝奇道。“你家中不是已有妻室?”
“成大事不拘小节,为免功亏一篑,臣是想求这道婚姻为保命符。”
永绍帝一时想不到哪家便可保他性命无虞,静静听着。
阮岳道:“承恩公府的新川县主。新寡在家,臣若娶她为妻,就是东宫的嫡亲,届时不仅邢国太夫人,便是皇后也可保臣一二,求陛下恩准。”
永绍帝想了一想,先头新川县主是曾王世子妃。杀曾王世子时邢国太夫人就曾来求情,只不过那是非杀不可,若县主再嫁。不论自己还是太子,想来都不会轻易杀掉其夫君。阮岳有仪宾的名头,与太子诸将周旋起来更加名正言顺,且看他如何布置了。
“婚姻之事,一时急不得,你且回去,朕与皇后商议后再说。”
阮岳知道事情已成了七八分,他嫌弃周氏已久,此时越发觉得势单力孤,急寻外援,若能攀上承恩公府,真是再好也不过,再顿首道:“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托。”
永绍帝挥了挥手。
阮岳倒退着出了乾宁配殿,与殿门上守着的吴泰一拱手,吁出一口气,正了衣冠,大踏步出宫。
吴泰赶紧接过奉茶宫女托盘上的青瓷盏,踩着小碎步入内。
却见皇帝正在沉思,他便上前将凉茶换去,瞧了瞧皇帝神色,准备退在一旁。
永绍帝却道:“你去坤和宫传旨,明日朕与皇后同赴国子监看望监生。叫皇后准备八百套衣裳鞋袜赏赐。”
吴泰忙欠身道:“遵旨。”
***
意外遇到田六娘,凌妆心情其实还是不错的,她并不讨厌这女人,有时候反为她的张狂喝彩,有些事有些模样,正经人未必心里就不想那么做,只是放不开罢了。
施施然回转涵章殿,在殿门前撞到郭显臣好端端地和魏进跪迎,正想传他进内问话,朱嬷嬷却领着几个陌生宫人来了。
施了一礼,僵尸脸的嬷嬷居然道:“靖国太夫人命老奴前来相问,不知凌良娣上个月的小日子是哪几日。”
凌妆俏丽的脸孔顿时憋得通红,此处尚有太监,毕竟也算男人,叫她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个,是可忍孰不可忍?顿时喝道:“放肆!”
朱嬷嬷见她脸色由红转青,心下暗暗叫苦,忙着解释:“非是奴婢造次,实是靖国太夫人说要排好殿下召寝的章程,不能乱了规矩,奴婢只是代传命令。”
凌妆不屑与这老奴做口舌之争,寒着脸向郭显臣一侧头。
郭显臣本就摩拳擦掌,见主子示意,当即跳上前道:“靖国太夫人凭什么命令良娣?更凭什么主理东宫?你等真是反了,就等着太子爷问罪吧!”
魏进一旁给他竖起大拇指。
他们都是聪明人,虽然日子短,但太子是如何对待良娣的,皆都瞧在眼窝子里,便是良娣自己不觉,太子爷的举止眼神下人们可都是留意着的。
晨起怕惊着良娣,自个儿宁愿洗凉水喝凉水,良娣笑,他便笑,良娣嗔,他定然恼,新年里头黏着呢,除了今儿上朝,几乎形影不离,眼神儿都是随着良娣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