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汐玦并没有再劝,而是由凌妆伏在怀中尽情地哭了个痛快。
也不知过了多久,照进大殿的日影从台枰左边斜到了右边,凌妆终于哭够了。
她很有些难为情,拉着袖子半遮着脸拭泪,不敢再看他。
容汐玦却温柔一笑,道:“女人当真是水做的。”
凌妆这才飞快地斜了他一眼。
他莞尔,扯开她的袖子替她拭泪,“以后别自寻烦恼了,也许你心里过不去的坎,在我这里并没有什么。”
凌妆见他说得认真,不由默然。
容汐玦点头道:“嗯,不过这个认错的法子不错,你笃定了我不会看,才故意用写的么?”
她知道他故意逗自己笑,却不出来,只是抱着他的腰,不停在他胸前妆花的金龙图案上摩挲。
这是人生里第一次,她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溺爱。
他让她无比安心,日后若再有别人到他面前嚼舌根,恐怕会自讨没趣。
“殿下!”凌妆终于开口轻唤一声。
容汐玦不再纠正她,经过方才一事,他明显感觉到她的心更近了,根本已不需拘泥于称呼。
“不能因为是我的娘家人,就个个提携,里头良莠不齐,家中有些亲戚做的事,倒比靖国太夫人更加不齿,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本来容汐玦并没多少好奇心,被她这样一说,倒好奇起来,追问道:“你家何人如此不堪?又做了什么事叫你这么不齿?”
凌妆思来想去,挑拣言辞,“姑母家中次子,与亲妹子做下了苟且之事,我爹娘都不知道。为怕家丑外扬,是我亲手为她下的胎。”
容汐玦瞳孔一缩。
凌妆有些担心地瞟他一眼。
只听他道:“我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次轮到凌妆惊异莫名,兄妹****,难道不是了不得的事?
容汐玦见她表情精彩,狡狯一笑,甚至还眨了眨眼:“泰西乃至更西的一些王室,为担心血统不纯。规定国王必须娶亲姊妹,他们的神话里,皆是乱七八糟的婚姻,也许这对兄妹看过洋教士带过来的画本子也未可知……”
“殿下——”
他绘声绘色的表情配上不正常的语调,逗得凌妆大笑,实在意外而又新奇。为何不容于世的事情,到了他眼里都是轻描淡写?
看她笑得花枝乱颤,容汐玦终于正了脸色,叹道:“只要你好端端地,天下没有我这儿过不去的事,懂了么?”
她笑着点点头,忍不住圈住他的脖子。望着他坚毅的表情,逐渐也庄重起来,将樱唇送往那高挺的鼻梁下方。
两人占了柔仪殿,柔情蜜意。良久才想起用餐。
幸亏一般的菜式都用明火热着,依旧腾腾冒着热气,容汐玦喂她一筷子鱼,凌妆轻叹:“在杭城的时候,平头百姓就会提起殿下,那会儿感觉您是天边的人。”
他取丝巾替她揉了揉唇角,面带春风问:“现在呢?”
“再也料不到殿下并不是寒光照铁衣那般冰冷威严的。”她笑盈盈看着他。“我总觉得在做梦,不是有黄粱一梦的故事么?”
容汐玦这才温柔一笑,引得凌妆目眩神迷。他有些意会,心中豪情油然而生。“许多人都是做一行厌一行,我也一样,每日里长途驱驰风沙仆仆的生活早就腻了,那时候就想着书中的江南,想着梅妻鹤子的隐士生活。”
“殿下是被上官先生带歪了罢?照我说,隐士都是于国于家无望的人,如那些出山的,姜太公、诸葛武侯等,恐也是待价而沽,若是真正的隐士,怎么可能名动天下勾引人去请呢?”
容汐玦击案大笑:“说得好,看来也是渴望出将入相之辈!”
两人言语相得,殿内笑语盈盈暗香暖,殿外的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也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看着眼前生气盎然,眉眼益发明媚的女子,容汐玦的目光益发温柔,胸中充溢千言万语。
走过了辽阔土地,打过数百场战役,他其实早已厌烦,到底来说,他不喜欢勾心斗角权力之争,更不喜欢皇家兄弟阋墙。
抱着过一日且一日的心思,他才不去上朝,不去与父亲角逐,显得不那么为将士们争取封赏,她的出现,令他的生命瞬间注入了新的活力,即使为了将来能与她安逸地过日子,他也打算积极插手政务了。
凌妆见太子似乎凝神想着什么,也不打搅,用银签挑开一枚大大的扇贝,将肉剔到他面前的黄底缠枝牡丹碗里。
“知道么?泰西许多国家信奉的教会只允许一夫一妻,便是他们的神话当中,神王也会发誓与神后共享一切的权力与荣耀。”容汐玦磕巴嘴,示意她喂。
凌妆笑着将扇贝送进他嘴里,对这话却有些意外,取过一旁隔着的帕子细细地拭着手指沉思。
他也许是神王,而她却不是神后,也确实不想做神后,她只想把生命中这段伴随在他身旁的日子牢牢印在心底,在年老色衰的时候回想起来也能心头一暖。
容汐玦哪知道看起来灿若朝霞的人会是这般卑微,只以为她的心思没那么远,改口说起了朝堂上的事。
凌妆听见容承圻居然这么快已经起复,替孙氏等欢喜,坐正了身子相谢。
容汐玦拧眉斜着她。
他本就未脱少年的模样,顿时显出几分难得的稚气。
凌妆忍不住笑:“好,我不谢了。殿下还有何烦难?”
“户部又说没银子,父皇也不赞成裁撤京军换防,部下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