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妆本有心留饭,如今眼里扎着连娟,很是膈应,道:“今日罗山伯府仪式繁多,伯夫人须早些回转,就不留饭了,你去问一问前殿的男儿们可还要候什么恩旨?一会回来送她们出去。”
魏进赶紧领命去了。
连娟冲张氏哼一声,挨近几步问:“太子妃娘娘三日还回门么?若不回,咱们再来看你。”
凌妆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转而问外祖母身体如何。
邱老太道:“老了,一天两天的腰酸背痛,尤其这冬天,膝盖木得走不了道,若非想着要见一见你,这辈子就烂在老家咯。”
凌妆道:“却也不妨事,宫里多的是医家圣手,一会我挑个精通此道的太医,回去好好替外祖母看看。”
医道上,她从不托大,除了曾在医书上看到过的疑难杂症,她并不认为自己能比各科的太医们出色,况且养尊处优,接触的病人少了,难免有看不准症状的时候,却也不想荒废,但她天资聪颖,早就悟出了配新药的道理,如今宫中的玻璃器更是方便,近期配了许多药尚派不上用场,此时心中一动,忽起了一个念头。
乡镇土财主家里何曾有指望请到宫里的太医,邱老太有些紧张,却也真心谢了。
不多时,魏进回转,面上堆着笑,恭喜了邱老太。
邱老太撑着昏花的老眼问:“这位小哥,瞧你说的好像有天大的喜事,究竟是什么呀?”
凌妆心道无非是荫封了世袭武职,含笑望着魏进。
魏进道:“前头说中书省传达圣旨,封了连老太爷为临安伯,还赐了宅邸,就是罗山伯府隔壁前头丹郡主那处宅子。”
“那我岂不是成了伯府小姐?”连娟腾地站了起来。顿时眉飞色舞。
凌妆却被这样突然的恩封砸多了,皱了皱眉。
皇帝这么做,虽然带着讨好东宫的意思,但是太子妃娘家随随便便就封了两个伯爵,不说文官,只怕武将心里都会不服。何况她看看外家的人,委实失望大过期许。
凌东城乃太子妃之父。满朝谁不知太子凌驾天子,册封岳父为伯爵也倒还合情合理,突然蹦出个乡下老头,也封个伯爵,叫那些个出生入死想着封爵的武将们作何感想?
连氏见女儿皱眉,忙问:“难道不妥?”
“自然不妥。”凌妆起身向邱老太道:“别说我朝。历代皆没有恩封太子妃外家为伯爵的事,无功不受禄,该当坚辞了去。”
邱老太不懂,看着大女儿。
连氏虽不甚懂,却也知女儿见识必是没错,遂朝母亲点头道:“确实不妥,爹爹年纪大了。恐怕不知推辞,咱们过去看看。”
凌妆也有些担心容汐玦过于托大,哪怕考虑到武将许有不服之意,也不放在心上。故而带着女眷们直奔青雀殿。
连娟急得跳脚,一路追着嚷嚷:“哪个飞上枝头做凤凰不提拔自家人的,娘娘担心什么,何必过于抑制自家人?”
凌妆闻言,甚是着恼她,突地驻足狠狠盯了她一眼。
她气势本盛,连娟心里不由一突。边上郭显臣会意,高声呵斥一句:“放肆!”
连娟吓了一跳,急抓住连氏的胳膊方才站稳。嘟起嘴轻声埋怨:“大姐,你看……”
凌妆懒得理她。拂袖而去。
连氏嗔道:“你叽叽喳喳就没停歇,这是宫内,休得放肆。”
“我这不是念着让咱们家好么?”连娟泪水在眼眶中打晃,“我总记着阿眉到咱们北山村,天天跟我睡一床的丫头,怎么一朝……竟就不认我这个姨母了么?”
卢佳航见了母亲神色,有些瑟缩,怯怯拉着连氏的衣角唤姨母。
连氏立时心软,牵起卢佳航的手,斜了眼妹子,叹声:“你呀!”便轻轻揭了过去。
到得青雀殿上,自然又是好一番见礼,凌妆心里不大痛快,径到上头坐下。
容汐玦不耐烦应酬,见她来了方露出笑容:“来得正好,你瞧着要办什么就办,我去校场。”
凌妆见他穿着箭袖飞龙袍,显然早就准备出去摔打一场,道:“殿下稍待。”
回头却见殿上外祖父、舅父、表兄弟等人并没有多少欣喜的颜色,反而战战兢兢,好似吁了口气。
约莫是容汐玦不怎么说话,乡下人走亲访客都是热情接待,这位身份尊贵的亲戚倒把他们给吓着了。
“外祖父乃落第多年的秀才,得太子恩庇,有个六品以下的闲差,妾自不敢辞,但封为临安伯,却不能受。”
见了太子,一干亲眷早惊得半晌回不了神,并没人敢插话。
容汐玦略一沉吟,道:“没什么大不了,你的外族,得个伯爵也是应当。”
凌妆早知他必是这种态度,略带焦急地提醒道:“既是妾身的外祖父母,已接到罗山伯府,晚辈们尽孝奉养天年便是,无功而授伯,恐怕不止文臣,连军中将士心里皆会不服,殿下赏罚分明,万不可开了这个头。”
容汐玦见她担心的是这个,洒然一笑,长身立起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我说不妨就是无碍,你也忒小看檀石槐军了。”
说着转身离殿而去。
凌妆知晓太子不过想她自在些会一会亲人,有他在场,外祖父舅舅等人拘谨小心,但是怎能把关乎军心的大事全然不当回事?
连老太爷最是讲究规矩,将太子对外孙女的举止看在眼里,呆若木鸡,口里喃喃念着:“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完全没有伯爷的自觉。
待太子离去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