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院使斜了朱浦一眼,退回位置,心想此时你要邀宠,我也不说什么,顺产便罢,若是逆生、血崩、产褥热、产后伤寒等各种症状,也是罗列下来便可想出完全的对策的么?
太医院的人见太子如此紧张妃子,且喜东宫典药局揽事,谁也不再说话。
容汐玦听了朱浦的话倒还满意,遂放下大半的心来,向贺拔硅等人道:“你二人追随我最为多年,柔仪殿所需一应器具、药品,便交由你们操办,千万别出了差池。”
贺拔硅和孙初犁躬身领旨,朱浦又道:“近日娘娘未曾宣召典药局请脉,不知太医院可曾会诊?太子妃遇喜是大事,须得众医会诊之后落下医案,报喜帝后。”
孙初犁一想,太子妃入宫不过一个多月未满二个月的事,要确定有喜,确实需要会诊,只怕是太子妃自己懂医,早早知晓,却还不能作数。他渐渐已将太子妃视作太子一体,上前道:“殿下,朱局郎所言有理,不若乘太医院诸位大人都在此,奴婢去请娘娘前来。”
王保暗笑孙总管白白聪明一世,不等太子答话,就猴精的样子道:“娘娘正在午憩,哪有惊动娘娘的理儿?”
容汐玦当即道:“王保,你去候着,待太子妃醒了,便请太医们过去请脉。”
王保清脆地答应一声,得得小跑而去。
孙初犁望着消失在殿门上的背影,脸色却很不好看。
这猴精,凡事爱出头露脸,平日看在是贺拔硅干儿子的份上,他都容了,岂知这小子越发不知轻重,竟抢起他这二总管的恩宠来。
孙初犁的小心思没能瞒过贺拔硅的眼睛。他想,这个干儿子确实也欠收拾,干脆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日影渐渐偏西,斜斜透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上的玻璃打在室内,有一缕调皮地落在大红猩猩毡上熟睡的女子玉容上,光致致的皮肤泛起暖暖的珠色。惹人怜爱。
凌妆努力忽扇着眼想赶走那抹阳光,翻了个身,却觉一只手抚在腮上。
她哼哼了几声,从好梦沉酣中挣扎着醒来,却见容汐玦好端端坐在炕沿上,目光柔柔注视着自己。
原本心头的那点忧虑一扫而空。凌妆将头枕到他膝上,绽开了一个慵懒妖冶的笑容。
“小懒猫!”容汐玦托起她的香腮在唇上香了一香,半扶半抱将她弄下炕,“来,太医们侯在外头等着跟你请准脉,请准了,好各处报喜。”
方才王保来回跑了一趟。说太子妃未醒,容汐玦索性带了所有的太医到柔仪殿候着,见她睡得足,唇边泛起笑意。
凌妆攀着他坐了起来。“这会儿才见郎君有几分欢喜,那时说与你知,却为何闷闷不乐?”
容汐玦自不会在她面前提不祥的话,闻言只是执着她的手温声道:“何尝闷闷不乐?请准了脉,我还要去太庙祭告大父。”
凌妆见他眉目舒展,分外养眼,也便跟着笑。
东宫多有武将出入。底下人早就知道太子爷不讲究男女大妨,太医们也不回避,于东殿里头为太子妃请过脉。一致认定确属怀孕。
朱浦欢欢喜喜地道:“娘娘脉相平稳,凤体康健。必能平安诞育小王子。”
凌妆爱出入典药局,与东宫的医官倒都熟悉,闻言不禁轻笑道:“好,若生不出儿子,唯你是问。”
朱浦应趣地堆出个苦瓜脸,殿上内侍宫娥们皆笑。
太医院姜院使等颇为端方,心里暗暗觉得典药局这干人不追求医道精进,只讲求逢迎拍马,委实不是能同事之辈,遂带头请辞。
太子欲留下两个妇科圣手,凌妆却道:“这才一个多月,好不好我最清楚,东宫典药局尽够了。”做主放了太医回去。
贺拔硅老脸上掩不住的喜色,上前向容汐玦道:“殿下,老奴这就派人向各宫告喜罢?”
“嗯,不止各宫,承恩公、靖国公、燕国侯、罗山伯、临安伯等府上,也一并去报个喜……”
凌妆觉他过于郑重其事,正待劝谏,容汐玦却道:“不是说要家眷侍奉么?请罗山伯夫人带几名家下女子入宫侍奉,待孩子满百日之后,再回府不迟。”
“殿下!”凌妆再也忍不住。
容汐玦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怎么?有何不妥?”
凌妆秉持妇德,在人前从来不驳太子的决定,被他一问,见众人齐齐盯着自己,不好说他过于兴师动众,只好话风一拐,委婉拒绝:“近日上林的几位太嫔、太姬们常来东宫与我盘桓,已是热闹得很,母亲来了,我还须费心她的起居,抽时间陪她说话,莫如迟几个月再说。”
容汐玦一想也是,自那日梅林小宴之后,安居上林苑的一干年轻太嫔们好似活跃了许多,隔三岔五往东宫跑,她们不过是颐养等死的人,最闲不过,陪着太子妃倒叫她少生寂寞,当下点头应了。
凌妆见他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正巧也多日不曾出去走动,便道:“殿下陪我逛逛宝象园罢?”
容汐玦欣然应允。
宝象园原为内廷宫苑,因皇帝出行的大仪仗需要导象,每隔几年,都会从云南运过来一批大象养在里头,故名。
如今的宝象园却与钟山打通,外围建了青宫斗场与新的跑马场,内里养些海内外的珍禽异兽,又构筑些异域的建筑,移步换景,成了东宫的专用花园。
两人并肩踱在夕阳下,料峭春风拂面,见燕子飞回,柳丝轻舞,园中玉兰齐放,未开尽的梅花与桃李枝头的花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