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土货,只怕姑娘吃不惯。”连老太太不停让着。
这些人言语间虽还叫着大姑娘,但骨子里明显是拿她当皇后供着的。凌妆有心试探,便也动了筷子,似不经意地道:“这些土货比入了宫的倒是新鲜多了。”
夫家早年困顿,连老太太凭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做过巫婆,心思颇为活泛,见她果真没有嫌弃的意思,暗暗欢喜。
日前严家两老本派了严老官儿本家的亲侄子带了家丁赶赴京城,原打算到承恩公府问讯,不想如今京都盘查严密,那个侄儿没能进承恩公府,在城门上就被抓住了,一级级官员报上去,竟直接被拎到了御前。
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哪里还记得伯父的交代,一五一十把入京的意图全给说了。不想景律帝倒是好言安慰了两句,还特别交代“今后不得与任何人提起柔嘉皇后在潜龙镇,只说自小出家的凌家二姑娘到了大婚之年,从道观里接回来暂住在严宅,不日要迎归京都。”
严家侄儿还说,景律帝千叮咛万嘱咐,若凌皇后出了什么差池,严家上下谁也别想活,若他们能劝得转皇后以新身份入宫,将降以大恩。
如此承恩公府和卫国公府也不用去了,严家侄儿在羽林卫的监视下原路返回。
这个消息送回来之后,连老太太和丈夫商量了一夜。
得出的结论令人咋舌,却又有极大的想象余地。
严家靠的谁才得的富贵,他们心里清楚得很,换了天子,眼前这个竟还是宝贝疙瘩?
连老太太笑眯眯无限怜爱地盯着这个侄外孙女,亲自替她布着菜,凌妆觉得她看自己的眼光,就像看着一堆金元宝。
凌妆不动声色,既然是她们把自己请过来的,必然就有按捺不住的举措,兵来将挡最是上策。
果然,严家的妯娌们假做和睦说笑了一会,到底就开始沉不住气了,一个个轮番给老太太递眼色。
老太太虽有权威,毕竟以前他们家是****小户,规矩立的时间晚,许多做派是比不得大户人家的。
连老太太瞪了媳妇们一眼,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敛下三分刻意的笑容,如此她面上线条便显得刚硬刻薄,比较神似凌妆的外祖父临安伯。
“昨儿个……你爹娘叫人带口信来了。”
她微微的停顿,已经让凌妆觉察出这话不尽不实。
凌妆突然发现,原来在朝堂上历练过,这些后宅妇人的把戏迹近儿戏,甚至可以从对方每一次表情的变化终看出端倪。
算不算得一个新技能?她心底暗讽。
连老太太继续编故事:“说是请了高人替你算过命,之前的八字和排行碍着你的运势,尤其是婚姻上头,十分多舛。当今皇上出于关爱,以一场大火烧去你的前身,从今往后,你便是凌家的二姑娘了,只说原本与大姑娘是双胞胎,可惜先天胎元、地宫皆相克,不得不将妹妹送在偏僻的道观中清修……”
一桌子的严家奶奶表情虽各自精彩,但听见婆母这么耸人听闻的说法,竟然都不曾流露出惊异之色,之前当然全都已经知晓。
这容宸宁,也不怕这事传了出去,看来他志在必得,不过是有个说法,是真是假,谁都不敢当面质问皇帝,即便掩耳盗铃,他也认了。
凌妆夹了一筷子甲鱼的壳,并不吃,只举着左右打量,唇边却带着微笑:“如今姐姐死了,妹妹可以出现在人间了?”
一旁的岩六奶奶猛地拍巴掌道:“可不是!”
连老太太横了她一眼,觉得这些儿媳妇真是一个比一个上不得台面,将来若有大恩典,她们怎么做得诰命夫人,不由很是头疼。
坐在她右手边的女儿严秀兰站了起来,挤开了岩六奶奶,过去替凌妆把盏。
凌妆冲她微微一笑,也不阻止。
连老太太见她听了不仅没有露出恼色,反而自动自发了接了这话,心头大喜,伸手过去轻轻拍在她的肩头,扁了扁嘴道:“你爹娘这也是不得已,难得姑娘怜惜他们的苦处,如此真真再好不过了!”
凌妆既生出了走脱之意,便不反驳这话,反而边喝酒边与她们说笑起来。
各人高兴地逢迎,时不时唤一声二姑娘,推杯换盏,越发热闹起来。
连老太太认为凌妆这是默许了的意思,也不再啰嗦,反而让人召唤戏子进来唱曲儿。
丫环们也涌了进来,严秀兰和岩六奶奶也得以坐下。
大伙儿虽不知景律帝费如此大的周章重要召凌妆入宫会给什么位分,但心想总不至于太低,今后严家还是有皇家这座大靠山,各自想着自己的丈夫或儿子能有什么前程,其乐融融。
连老太太喝了几杯,兴致也来了,对大丫头道:“去把几位孙小姐都请了来,京城承恩公府的二姑娘在咱们家小住,也叫她们见见。”
绩三奶奶即凑趣:“可不是,姑娘是公府正经嫡出的小姐,这一回京去啊,前程不可限量,您好好瞧瞧那几个不成材的表妹,将来多多关照。”
凌妆亦略略欠身:“绩三舅母说的是,自家表妹,怎么能忘。”
其实再下一代,也算是一表三千里了,若凌家落魄,谁还来认。
世人本是如此,凌妆心宽,也不怪她们,只盘算着接下去的事。
连家一干女眷见她态度和顺,以为这么容易就搞定了大事,尤其是连老太太,盘算着尽早向京里请功,这一餐酒至始至终都笑得见牙不见眼,把原本当巫婆的那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