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夕求助的眼神真让乔以安心疼,仿佛灾难不是别人的,而是她的,她不知怎样做才能把上官从灾难中拉出来,不受影响。因为她正把自己当作上官,正替上官痛着撕裂着。她自己都走不出来,如何能安抚一个孩子走出来?
他真想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抱着她,安抚她,因为他懂得此时的她不再是她,而是上官,她的学生——她爱着护着宠着的学生。这么残忍的一件事情偏偏要她这么一个用情至真至纯的人来面对,去解决,干脆把灾难转到她身上得了,就让她一个人面对一个人承受好了。
“云夕——”乔以安轻呼,“时间不多了,你要振作,要想办法——”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想,在想怎么开口,怎么说——”柳云夕嘴巴喃喃,眼里蓄满泪水。
“云夕,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怎么面对上官,让她来安抚你吗?”乔以安急了。
柳云夕没听见一样,兀自流泪,过一会,突然用力吸一下鼻子,冲乔以安一笑,“好了,我现在就去找她,放心,我一定让她像我一样坚强,伤悲不过三分钟。”
乔以安本能地抬手看一下手表,还真没到三分钟,嘴巴一扬,笑了。
柳云夕亲自到学生公寓叫出上官妍儿,把她带到小花园。
“上官,《童年》中的阿廖沙你喜欢吗?”柳云夕问,“你跟我讲讲阿廖沙的苦难,我想走捷径,快速了解这本书。”
“好啊,姐姐。”上官欢喜地坐到她旁边。
柳云夕知道她读过不少名著,从她的作文中就看得出来。
“阿廖沙的童年很不幸,三岁丧父,跟随母亲投奔到外祖父家,经常被暴戾的外祖父毒打,两个舅舅为了争家产。把家弄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上官认真地讲着,柳云夕认真地听着。
“后来呢?后来阿廖沙怎样了?是不是自暴自弃自甘堕落?”柳云夕问。
上官奇怪地看着柳云夕,“你真没看?不会?”
“我看了,但我想听你讲讲。”柳云夕微笑着。
“后来阿廖沙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发奋读书,刻苦写作,终于成了俄国的大文豪,就是作者高尔基。”上官接着讲。
“这么说,阿廖沙真的是作者的原形了。你佩服阿廖沙吗?”
“嗯,佩服,还有崇拜。”上官肯定地说。
“如果你是他,或者你跟他有着同样的经历,会怎样呢?”柳云夕问。
“我当然跟他一样,坚强勇敢乐观啦。”上官不假思索。
“海伦?凯勒呢?好像比阿廖沙更不幸,是?”
“老师,不幸没有轻重,只有不同,阿廖沙的不幸是阿廖沙的不幸。海伦?凯勒的不幸是海伦?凯勒的不幸,是不同的,但对于当事人都是致命的。”上官说。
柳云夕没想到她对不幸竟有这么深刻地认识,一丝欣慰掠过心头。
“是啊,你说得对,不幸没有轻重,只有不同,任何不幸地降临都是致命的。”柳云夕把上官的手牵起来,放到自己的手中,轻轻地握着。“不知道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在灾难降临时会怎样,是怨恨、痛苦、沉沦,还是像他们一样勇敢地接受一切,顽强地与命运抗争呢。”
“还有很多不屈服于厄运。顽强地与命运抗争的人呢。”上官侧过身子,看着柳云夕,眸光生辉,“比如贝多芬,比如奥斯特洛夫斯基,比如张海迪等等。”
“上官。你读的书真多,老师都要崇拜你了。”柳云夕捏捏她的脸蛋,轻声说。
“老师,你知道张爱玲吗?”上官突然问,“我最崇拜张爱玲了,我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她那样的人。”
“可我更希望你做一个简?爱那样的人。”柳云夕轻抚她的后脑,无限爱怜,“但是要比她幸福。”
……
一个中午,这一对师生就在小花园里聊名人的苦难,苦难名人的辉煌。不知不觉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广播里播放着《世界因我而美丽》的音乐,让人精神振奋、热血沸腾。
“走,回教室上课。”柳云夕牵起上官,朝出口走去。
她们刚走出小花园,上官头一侧,对着校门口叫道:“舅舅——”
柳云夕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快就来了!
上官已经离开她,朝校门口的两个人跑去了,柳云夕呆呆地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
她已经上前了,她称作舅舅的人正对她说着什么,旁边那个女的突然抱住了她,她趴在那个女人的怀里,听不见哭声,看不见动作,柳云夕不确定她的状况,但是她相信她一定行,一定不会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从那女人的怀里出来了,她对舅舅说了什么,舅舅点点头,她便往柳云夕这走过来,步伐有些飘忽,柳云夕很想上去扶她,但是她没有,只在原地含笑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近了,更近了,她看见她面上的泪痕了,看见她挂着泪痕的脸上绽出了笑容。
她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紧走几步,一把把她搂进怀里。
“妍儿——好样的!”她笑着说。
“老师,谢谢你!我要去医院看妈妈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像阿廖沙,像海伦,像简?爱……”
“妍儿,去,妈妈正等着你呢,别让妈妈等急了。”柳云夕松开她,为她整理好零乱的头发。
“我先去叫哥哥,老师再见!”上官努力朝她挤一个笑,一转身走了。
“妍儿,妈妈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