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修儿也早就捡了个座儿坐下,闻听潘彩儿直入主题,并未纠结前番遭遇,心里微松了口气,他一则向来不耐烦听人讲正事,二则昨日的种种算计全都未能施展到潘彩儿身上,未免有些悻悻,坐在椅子上有些无精打采。
却听潘彩儿道,“。。。冬笕菜取带叶嫩梗尖,去皮洗净又用开水烫熟。。。。加奶汤、干贝、盐等烧入味,锅内汤汁勾芡,淋少许鸡油浇在才上即可。”
他心里一动。嚷嚷道,“这道菜好,要这道菜。”
王氏瞥了他一眼,转向潘彩儿,“潘姑娘真是费心了,给我这老太太讲的这般细致。既如此,我今日就定下来。你方才说的那猪肉鳝鱼羹听起来不错,又能祛风通络;四料猪肘也合时宜;素菜就定下那‘干贝烧冬笕菜’。”
说罢,又看了看孙妈妈,“林妈妈擅长北地菜,讲究浓油酱赤,想必素菜偏少。要不,再添上那个‘爆炒三鲜’?”
孙妈妈含笑附和道,“老太太想得周全。寿宴的贵客里有两位老太爷的同年都是南边生人,想必惯吃清淡。老奴听着方才潘姑娘介绍这三鲜中的芹菜、玉米笋、香蕈都是开胃化浊之物,又是乔大夫家祖传的药膳方子,倒也不妨再加上这一道。”
潘彩儿听了暗喜,虽然被乔其善说中,果然二冬甲鱼汤没能中选,可额外又加了一道菜,未尝不是意外之喜。
那边胖修儿终于坐着不安生起来,王氏冷眼看着,喝止道,“偏你不能有一时好生坐着,我这里也不要你装相,你自去罢。”
胖修儿得令恩准,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朝王氏行礼后一溜烟跑出正房。
“我这孙儿,在京城里一向放纵惯了,作天作地,索性叫他跟着我回老家来拘拘性子。”
潘彩儿对这小胖子实在是没有好印象,然而在人家祖母面前总要敷衍一二,便含混道“令孙即便憨顽想必性情才具也是极好的”云云。
王氏笑而不语,做疲累状,潘彩儿知道这是暗示自己可以离开了,可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和老太太商量,今日这机会却是千载难逢。
故此装作不晓其意,孙妈妈极懂人情世故,她对这年方十岁却说话利落条理清晰的女娃颇有好感,遂代主子问道,“潘姑娘可是还有别的事?”
潘彩儿斟酌片刻,便将自己欲将其膳堂菜谱放入走马灯,借修老太爷寿宴之际拓展知名度的意思,说给两人听。
她不确定像修家这种人家,是否会对这样的做法反感,毕竟官宦之家总要个面子,和商家买东西可以,如果有其他的勾连,也许会被认为自甘堕落?她并不确定。
说完后,不顾心中忐忑,又补充道,“如若老太太能慨允,这次其膳堂提供的菜品我们免费供应。”
这个决定她没跟乔其善商量,就在方才才想起要如此做。要知道广告的效应不可估量,尤其是在清沛县里修家寿宴这种不常见的“大”场合里,即便是免费供应菜品,从长远来看也是划算的。
修老安人听了潘彩儿的构思,诧异不已,她和孙妈妈两个人都是阅尽千帆、历经各事的老人,今日听到的这番巧妙心思却是第一次。
孙妈妈更是连番地打量潘彩儿。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招儿?”
潘彩儿赶紧扯起乔其善的大旗,“我和乔大夫一起参详出来的。不知老太太能否成全?”
修老安人没有立刻给予答复,只说要和修老太爷商量一下。
潘彩儿回去的路上心想,实在不成,就把那些走马灯,送给东边那些小商户,一家挂一盏,虽然比不上挂在修老太爷寿宴的效果好,却也聊胜于无吧。
却说那边胖修儿从正房里出来,正迎上他身边的另一个小厮八峰,“少爷。”八峰赶忙凑上前,讨好地送上新得来的消息,“潘家的那个小子路过威武的时候,威武大声叫得厉害,可那小子一点也不害怕,还朝威武瞪眼挥拳,威武反倒给吓住了。”
“这条笨狗!”胖修儿以拳捶掌,“平时看它叫的厉害,原来是个软蛋!”
八峰又道,“咱们临时把准备的女子衣服换成小厮的,没想到潘大山看到了青虫后一把捏死了不说,还捻成肉泥。”
八峰想起当时的情景,就觉得一阵恶心。
“好了,别说了。”胖修儿沮丧地摆摆手,他本来也没想这些把戏能吓唬住男子。
转眼却又想到自己方才那不成形的主意,摩挲着下巴道,“哼,别以为你赢了两场就算完。爷爷都给你攒着,咱们一总算账,一把结清!”
潘彩儿这边汇合了等在二门处倒座房里的潘大山,姐弟俩离开修府,又买了些吃食带给墩子和木头的。潘彩儿逛了几处杂货店,胭脂铺,都看到了自己设计的那些头花摆在外边,十文一个,倒比自己从前卖的贵。
她感慨了一番,也不在意,领着潘大山,候着潘盛老汉的驴车,结束了这一天的县城之行。
到了二十五日这天,小霞不用潘彩儿吩咐,就惦记着早早去城里取那四盏走马灯。
先前潘彩儿已经托了那家擅长剪纸的老妇人,按照乔其善的三十几幅药膳画作,剪出了相应的剪纸。潘彩儿老早就挑拣了最具代表性、看起来最诱人的十幅,等着装在走马灯里。
小霞这次进城回来的却快,不到晌午就走了个来回。
潘彩儿领着小霞,躲在其膳堂后院中,俩人鼓鼓捣捣地给走马灯一一换上设计好的剪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