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潘明好讪讪离开,潘老太就开始唉声叹气,直道娶了媳妇忘了娘,这长子的心都骗到他媳妇娘家人身上去了。潘老头却目光阴鸷地看着院子里抻着懒腰在饭后散步的潘彩儿。“那个其膳堂,前一阵赚了不少钱吧?”他不回头地问潘老太。
潘老太一愣,继而点点头,“肯定是!你是说那丫头私藏了银钱?我翻过好几次她那屋子,一个钱儿也没找到!”
“谁说只能把钱藏到屋子里?”潘老头嗤道,“难道知晓你会搜查,她还能那么笨?”
潘老太一拍大腿,“这个奸诈的丫头,我去叫她都交出来!”
潘老头一摆手,“你叫她交她便交么?若一口咬定没有钱,你待如何?”
潘老太想说揍她一顿便好,潘老头仿佛读懂了她心思,“就揍得她半死,若她还是咬牙不说,你难道不要倒贴钱给她请大夫?否则你要交给潘复生家一个半死不活的儿媳妇?”
潘老太想起那潘复生家里的老娘,刁蛮泼辣不讲理,连她也怵三分,不禁摇摇头。
“你先将彩丫头叫进来。我有话说。”潘老头吩咐道。
潘彩儿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和潘家摊牌。
潘老头将她叫进去,也不说话,只盯着她看。潘彩儿面无怯意,嘴角含三分笑,只略低头静立着。
良久,潘老头开口道,“你三叔的事情我也不多说了,目前给你交个实底,咱家里只凑到一百两银子。还差三百两,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边能再想想办法。”
潘老头顿了顿,潘彩儿却沉默不语,只抬起头,一双如水双眸平静地与他对视。
潘老太最恨她这样,听到这里插言道,“你若有钱赶紧拿出来,将来你嫁了人受了委屈娘家人才能为你撑腰!”
潘老头回头瞪了她一眼,也不理她的这话,继续对潘彩儿道,“之前为着你好,这才不让你再去那药膳馆上工。为此倒是得罪了乔大夫。我思来想去,咱们家里稍微还算有点往来的富户,也只有这乔大夫一人了。听说其膳堂赚了不少钱,你去和他说说,若能借到足够的银钱,你上工的事情也好说。”
“阿爷,乔大夫那里我倒是可以去试试,不过我也只是他雇用的一个伙计而已,且做不到几个月就甩手不干了,别说没甚情面,就是有,也叫这事给搅没了;再者,我离开其膳堂已经好些时日了,也没见它关门做不下去吧,可见人家早就招到新的人选了,莫说您好似开恩般同意我再去,就说人家那边还稀不稀罕我去也两说了!”
潘老头这不是第一次领教潘彩儿的伶牙俐齿,但每一次都感觉头疼。他非常不喜这个孙女,之前是木讷沉默面无表情,现在却诡谲狡黠滑不留手。之前的意外她没死成,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借口把她关在家里,等县里那边成事了本想着近日就找个日子将她嫁到潘复生家,以后生死各安天命,在婆家过好过坏都不去管她了。至于她知晓的那事情,想必等到她受到婆家的磋磨后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可没想到还没打算好这一桩,那边潘明亮却出了这么一件大事,若是他判刑入狱,那大壮将来的前程也毁了,其他的男孙女孙的婚事也好不到哪里去了,潘家还指望着男孙们将来光宗耀祖,女孙们结到能扶持男孙们的婆家来。
他拿出烟袋磕了磕里面的烟灰,眼皮也不抬,半响方道,“你出门子的嫁妆,我们比照翠儿的给你准备-----你有何其他的要求,也可以提。”
“嫁妆倒是不必。”潘彩儿也不客气了,“这桩婚事,成与不成还不一定。只是阿爷须得应我,将来我再议亲时,婚事要由我自己做主。家里的长辈们一概不能替我做主。”
潘老头猛然抬头,什么叫“成与不成还不一定”?
“你听说了什么?潘复生家要退亲?”
“这可说不好。外间不都传我被人非礼了么?您又不再许我去其膳堂,一里一外地就坐实了这件事了。潘复生家若是相信了传言想退婚,也是情理之中。”
潘彩儿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亲事般漠然,“阿爷若是应我三桩事,我便去乔大夫家借钱试试。一则我以后继续去其膳堂上工,潘家不能再因任何理由将我关在家中;二则,我的婚事要自己拿主意,潘家人或者其他任何的亲戚长辈都不能替我决定,三则以后我赚得银钱亦自己做主。”
“你敢拿这个要挟我们,你这是不孝,反了天了!”潘老太对于之前的话都不甚在意,唯独提到一个“钱”字,她顿时直起身来。
“好!”潘老头却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潘彩儿点点头,“孙女这便去找乔大夫。”
待潘彩儿走出门,潘老太气急败坏地打断他,“老头子,你怎能答应她这几桩事?!”
“放心,潘复生家不会退婚。”
“可那丫头说的好像真的似得。”
潘老头没有继续解释,脸上却露出莫测的笑意来,“你且等着。那潘复生家里,乱的很。”
“那她以后赚的银子岂不是都不拿回来了?”
“哼,鼠目寸光。等咱们县里的馆子发了财,那每月五十文算得什么?再说,失了药膳方子,那其膳堂能不能做的下去还不一定呢。到时候这丫头两手空空嫁入潘复生家里,那日子想必会好过的很。”
潘彩儿这个计策,最开始制定之时,就不仅仅是为了让潘家放她出来,而是要获得更多的人身自由和财务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