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他心里有愧,当年林氏一死,他其实就已经回味过来了,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每次见到老三,就会想到已经过世的林氏,他就再也喜欢不起来,尤其是老三越长越大,眉眼中林氏的影子越来越重,他更是连一眼都不想多看,因为每看一次,他都会觉得就像有个秤砣压在胸口一样,许久都喘不过气来。
也罢,反正府里也不少一口饭,再说老三自己也出息,就当是多养一个人罢了,他也不想多管。
至于沉儿,周建城沉吟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越氏当年——是我欠了她,现在既然沉儿回来了,就把这亏欠弥补在他——”
“哗啦……”
杨氏手上的珠串突然断开,一颗颗滚圆滚圆的珠子“叮叮当当”得掉落在地上,撒的到处都是。杨氏却像没看到一样,晃晃悠悠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双唇颤抖,脸上惨白一片,死死得盯着自己的夫君周建城,目光中有畏惧,有委屈,似乎还有些不甘……
周建城也静静得回望着她。
半晌,杨氏的眼圈开始慢慢泛红,紧接着两行清泪便顺着她的眼角蜿蜒而下,她捡起帕子擦掉,可惜眼泪却像不受控制一样越擦越多,慢慢汇聚然后在下巴处一滴一滴得掉了下去。杨氏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始呜呜咽咽得抽泣起来,肩膀微微抖动。最后她深深得看了一眼周建城,嘴角微翕,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掩着嘴角急赶着出了花厅。
周建城看着她的背影,又叹了口气,没有阻拦也没有让人追赶。
屋子里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王嬷嬷看着门口,眼神微闪,似乎想说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周建城。终究没有开口。
周明珊玩味得看着这一切。原来祖父早年迷恋小寡妇甚至几乎要把她扶正的传闻居然是真的,而云沉应该就是那个小寡妇的儿子。怪不得祖父一直对他那么信任器重,现在看来,他应该还想着补偿越姨娘和云沉母子。
而当年祖父最终没有心想事成,恐怕跟杨氏脱不了关系。想来也是。杨氏当年刚生了一子一女,将将坐稳侯夫人的位置,突然来了个莫名其妙的人要把她掀下来,她怎么可能甘愿?即便不为她自己,只是为了姑姑周清和五叔周澈着想,就不可能坐以待毙!
祖父想着把爵位留给小儿子,可王嬷嬷却以父亲是嫡子为由坚持不同意,甚至抬出了安乐郡主,一时间场上便僵持起来。
周明珊暗自一哂。心里满是说不出的嘲讽。幸亏母亲因为病着没有过来,不然让她看到这些不知又要积多少气。这所谓的膏粱锦绣之家,其实暗地里不知道埋藏着多少不可言说的悲哀和心酸!
目前这情形。虽不在她意料之中,却也没有更坏,她只需要坐等便可,最好是他们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
“哈哈……”
云沉突然大笑着把面前的桌子一掀,桌上的杯盏碗碟便“稀里哗啦”得摔在了地上。菜汤、鱼丸等还有一些小东西溅洒得到处都是,周深几人赶紧起身躲了开去。瑆哥儿因为之前吃的太投入,躲闪不及,胸口上沾满了一大团油渍。
瑆哥儿急眼了,瞪着云沉,“你干什么?”
他平日最重口舌之欲,年节之时便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可以大吃特吃而不被马氏数落,现下却被云沉破坏了。
云沉见状笑得更大声了,脸上露出了*裸的嘲讽,他指着周家几个男人看了一圈,然后转向周建城,“区区兴远侯府,别说我没看上,便是我真看上了也不需要你来弥补我!要不是因为我娘的叮嘱,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儿得站在这里?现在对我摆出这么一副施舍的嘴脸,真是天大的笑话!”
周建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气恼,胸口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又上来了,他赶紧捂上嘴,“咳咳……”连着咳了好几声才止住,可那一阵一阵的痛感却再也下不去了。
“沉儿,你——”
云沉打断他,“难道你以为我接近你是为了认亲么,别开玩笑了,我娘死的那么惨,不给她报仇我愧为人子,要不是因为一直没查到当年之事,我早就离开了!不过——”他顿了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今儿也不亏,居然看到了这么一场好戏,这下,乐子就更大了!”说完,他撮起手指朝外面打了个响亮的口哨。
周建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惊道,“沉儿,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云沉走了几步,四平八稳得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当然是把这些年的账再重新算一算了!”他说完然后挥了挥手,就见刚刚离开的杨氏被两个婆子扶着进来了,门口隐隐约约多了几个身影,看着倒像是外院的护卫。
众人的脸色便有些不好,尤其是看到杨氏被硬拽进来的样子更加不舒服。
“我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不相干之人,不过既然都来了,就多坐一会儿,等什么时候我查清我娘的事儿了,然后大家便可以回去了!”
尽管屋里烧了好几个炭盆,云沉的话一说完,在座之人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越姨娘之事屋里稍微年纪大一点的人都知道,甚至连王嬷嬷也知道一些,毕竟她就是因为越姨娘而被赶出去的。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乐意云沉如此,况且看眼前这情形说不得就要被这小杂种困在这里,万一再要被牵连到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王嬷嬷越想越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