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寒冬天气,可能因着今儿太阳出的大,不知哪个院里的小丫头们居然不畏严寒,在后花园里踢毽子比赛。一个个捂着手哈着白气,脚下却丝毫不乱,双飞燕、鸳鸯拐各种花样层出不穷,高兴的满脸通红。
周明珊微笑着看了半晌,慢慢沿着甬道往里走去。
彼时不是春花灿烂的季节,后花园里也只有寥寥几抹颜色,红的梅,绿的松,还有依然挺立的竹林彰显它们的风姿。深深吸一口,空气中的冷香从鼻子里钻入,慢慢沿着喉咙深入肺腑,仿佛要把那种高洁、坚强深深插入心脏内部,牢牢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看到这些顽强的生命,周明珊突然想到了八妹妹,也不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
是不是正在拿着一卷书对着院子里满树的梅花吟诗唱曲!顿时起意要去看看,脚下则慢悠悠得往通向大房的角门而去。
“哎,哎,听说了没?三老爷终于破戒了!”
“什么,什么?是谁?哪个不要脸的?”
“哎呀,人家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你什么事?就你这德行,莫非还想着人三老爷能多看你两眼?”
“什么呀,别说的这么难听,我是在替三太太可惜,都这么多年了,还以为这上京城再没有比三太太更好命的女人了!”
“好命?没有儿子能叫好命?女人这一辈子图个啥,不就是男人和儿子吗?叫我说呀,三太太只要一天生不下儿子,她这太太的位子就不把稳!”
“不能吧,这三老爷能是那样里的人?”
“这跟是什么人有甚关系?一个生不下儿子的女人能有多稀罕,再说了,听我家里的那口子说,三老爷这次是必中的,到时候就是进士老爷了,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嘘……快别说了,小心被人听到了,在背后嚼舌根能有什么好?”
“哎呀……快,快,有人来了,干活儿去!”
趿拉趿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原本热闹的门房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姑娘……”素馨看着面无表情的周明珊,有些不知所措。
“走吧!”周明珊转身朝着来路往回走,没想到连下人们都在闲扯三房的事情。连几个不入等的粗使婆子都看得那么明白,作为当事人的母亲又该承受多么重的悲伤无奈!
虽然她不懂母亲对父亲的感情,但她却不想让母亲伤心痛苦!
既然如此,那不如一劳永逸!什么都不想,也不奢求,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也挺好的!
“素……”
“四姑娘!”
周明珊正要开口吩咐,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
说话之人站在她前方几步远,正低着头对她行礼。
蓝底白花的交领长袄,乌油油的头发上光光的什么都没戴,只斜插了几株腊梅,不时有隐隐的暗香传来。
翠翘,父亲的新通房,和初见时一样的低眉顺眼,所不同的是现在挽了妇人发髻,露出白皙的脖颈,显得要柔媚得多。
周明珊微微颔首,心思有些复杂。
“翠翘姑娘往哪儿去?”
翠翘躬身答道:“回四姑娘的话,因见园子里梅花开得好,便想着去摘些果子和花瓣,晒干了来年或是泡水或是做小点,比药总是好些!”
不想翠翘居然会答得这么仔细,周明珊有些愕然。听得后面的几句,她心里微微一动:“如此说来,翠翘姑娘还懂医?”
翠翘依旧恭谨:“四姑娘见笑了,只是闲来无事看些杂书而已。”
微屈的身姿,话却说的滴水不漏。
周明珊淡淡点头,抬脚迈步,经过翠翘身旁时,微微一顿,便又继续向前走去。
目送周明珊一行人身影远去,翠翘直起腰身,白玉一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又待了片刻,才朝相反方向而去。
这个翠翘不简单!
周明珊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仿佛这样能给她一些力量!
纵使身怀有孕,母亲的处境也没有好过多少!外有安乐郡主,内里又来了个翠翘!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母亲过得好呢?
周明珊边走边思考,直到素馨提醒她,才发现前方竹林的甬道边上立着一人,玉色缠枝莲交领短袄,葱绿色竹叶暗纹挑线裙,外罩胭脂红绣黄色芙蓉花披风,俏生生得立在那里,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
“表姑安!”
周明珊上前两步行礼,不得不承认,杨昭惠不管穿什么衣服,总是能有这样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效果!
“快起来,珊姐儿总是这么客气!”杨昭惠一把扶住周明珊把她托起来,莞尔一笑,“不介意叫你珊姐儿吧?”
周明珊也笑:“名字就是给人叫的,怎么会介意呢?”
杨昭惠点点头,又问道:“这一阵子忙忙碌碌的,也没去听闲居,表哥表嫂都好吧?”
“有劳表姑惦念,父亲母亲都好!”
杨昭惠打量着周明珊,摇头失笑:“珊姐儿也太客气了些!”
周明珊但笑不语。
杨昭惠无奈得叹口气,又问道:“不知珊姐儿可欢迎我去听闲居坐坐?”
“表姑要来,明珊当然扫榻相迎!岂有不欢迎之理?”周明珊脸色一肃,仿佛认为杨昭惠在质疑她的人品一般。
杨昭惠笑笑,正要说话,听闲居的小丫头冬梅气喘嘘嘘得跑过来,“四姑娘,四姑娘,三老爷让您回去呢!”
待到跟前,停下来把气喘匀了,冬梅才向二人行礼道:“表姑娘安,四姑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