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瑜突然满头大汗地出现在了杨家湾,几间瓦屋低矮却又亲切,侧面新建的加工房里发出“轰隆隆”的电动机声。一群小鸡崽子跟在鸡妈妈的后头觅食——石板上有些碎米或者糠麸。
“湘瑜?是湘瑜不是?”淑芬娘正在堂屋喂蚕,一抬头就认出了这个城里人。
“吴阿姨,我是湘瑜,您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快进来坐,太阳这么大,啥时候来的?也没听淑芬说起一声。”吴阿姨出来牵着湘瑜往屋里走。刚刚停歇一阵的电动机又发动了。
“闹哄哄的,快坐着!”吴阿姨在柜子上取下暖水瓶到了一杯凉白开过来。
“谢谢阿姨,那就是淑芬信里说的加工房吧?”湘瑜指着不远处的瓦棚,“淑芬呢?在里面吗?”
“没有,她上山去了。”
“林场吗?”
“是呢,这娃娃,啥子都晓得!”吴阿姨坐下来,看着湘瑜。这女儿真白净,看来城里人不晒太阳就是好。这次看上去比上回顺眼多了,头发再不是卷黄怪模样,穿着打扮也中规中矩的。
嘿,还真像电视剧里的女干部呢!要是她真和富顺相好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她晓得,富顺这娃娃现在根本没耍朋友。
“嗯,我和淑芬一直写信呢!”湘瑜从簸箕里抓了一条蚕,放在手心里任它爬行,痒痒的感觉让她既舒服又有些害怕。
“我去做饭,等你叔叔机子停了,他叫山对面的人喊淑芬和广文回来吃饭!”吴阿姨起身,把蚕簸放到蚕架上,“开电视看!”她骄傲地指着一台黑白电视机。
“不看了,阿姨,我去山上叫他们吧?”湘瑜起身就要走。
“别去了,这么大太阳,晒黑了!”
“没事儿。我上班的时候也经常往工地上跑。您告诉我怎么走?”
“从梨园上去,顺着竹林后头有一条小路,广文前几天砌了一下,天晴应该还是好走的。就一条路,走到山上就看到林场了!”
“好!”湘瑜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把遮阳伞、一把小折扇,就出去了。加工房的轰鸣还在继续,陆陆续续有人进出,她进去和杨泽贵叔叔打了个招呼。刺耳的机械声让她难受。可能杨老四还没认出这是谁来,湘瑜已经一溜烟不见了。
湘瑜和淑芬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两人几乎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她在信里得知,淑芬承包的林场几乎都是由广文在管理,痴情的王广文已经打算在山上为淑芬修一座房子,他为了淑芬,已经搬到石桥来,成了一名半工半农的人民教师。
砚台山不高,尽管路已经稍稍拓宽并且砌了石头,但在但对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湘瑜来说。依旧太过危险。湘瑜的伞几乎成了负担,两旁的松柏成了自然的遮阳伞,但却遮不住烈日当空的高温。
她几乎走一步就要歇一阵,看着比虎龙山低矮很多的砚台山,却怎么爬也爬不完,迟迟看不到尽头。
她看着时间,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那一片绿油油的橘子园。要知道这段路对淑芬来说,也就二十来分钟。
“汪!汪汪!”大黄嗅出了陌生人的味道,对这个外来“侵袭者”发出警告。
湘瑜只好停在了原地。她本想往后逃离的。可看看回头的路,她根本就没有力气再跑了。“淑芬,广文……”她一边挥舞着手中的伞,一边几乎带着哭声呼喊。
“做啥子的?”杨泽富老汉听到“队友”的警报。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他望着这个在哪里见过一面的姑娘,并没有端起猎枪。
“大叔,请问杨淑芬在这里吗?”湘瑜终于看到个人。那黄狗看到主人过来,一下子放松了警惕,趴在地上吐舌头。
“我是三叔,不是大叔!”杨泽富纠正道。他知道自己的纠正是徒劳,因为王广文这小子也是“富大叔、富大叔”的叫。“你是哪个哦?找她做啥子?”
“三叔,我是淑芬的朋友,我叫李湘瑜。我来看看她的果园!”
“朋友啊?朋友好啊,我们的朋友遍天下!大黄,过去,这是淑芬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朋友!我带你过去……”大黄夹着尾巴躲到阴凉的地方去了,杨泽富接着吆喝道:“淑芬,你有朋友来看你!”
湘瑜走了一早上的山路,再加上这段要人命的小路,双腿已经酸疼得直不起来。
不过,郁郁葱葱的果园很快让她忘记了腿疼,那些绿油油、巴掌大的橘子叶,发出淡淡的清香;橘树之间的枝桠交织,穿梭其间仿佛在画境;阳光透过枝叶间泄在草地上,青青的小草正贪婪地享受那点点斑驳的光亮;有些树下,还种了些豆角和黄瓜,藤蔓缠绕着树干,挂满了诱人的果实……
湘瑜一定想象不到,几个月前,这里的树枝还光秃秃的一片,那时的杂草已经没过了腰。
园子里零星分布着几个水池,看样子刚修好不久,碧绿的水面上还浮着一两只蟾蜍。广文正在一个水池边往水桶里舀水,淑芬在不远处除草。
“淑芬,快,有个好朋友来找你耍!”富大叔把湘瑜领过去,又唱着高亢的革命歌曲“巡逻”去了。
“湘瑜姐?天啊,你怎么来了?”淑芬赶紧放下锄头,激动得手舞足蹈,“啥子时候到的?累坏了吧?”
“淑芬!你这个地方好难找哦!”湘瑜同样激动,淑芬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整个人都开朗了起来,假发下的那张脸,除了一点点伤疤,依旧那么清秀。
淑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