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半靠在临窗的罗汉床上,身后垫着厚厚的墨绿色大枕,低眉垂首地看着手里的礼单——周二夫人主持二姑娘蕙珠的婚礼,将几个在家的姑娘都叫到身边一起帮她操持婚礼,往来宾客的礼单送去孙太夫人一份,送往嘉木堂王夫人一份让两人掌眼。
珍珠端进来一碗汤药,蕙芷笑着接手,给王氏递了过去。
自从王氏气晕过后,蕙芷每日都让佩兰给她脸上多擦两层粉,过来侍疾,秦渊来过几次,被王氏轰了回去,岁纷来过两次,王氏给了她几匹料子,送了几个针线婆子过去,让她多做几套衣服“好好待嫁,不必挂心她。”
蕙芷倒是天天来,王氏见她身体日渐好了过来,脸色也红润了些,索性拉着她手把手地教她中馈。
一个怀胎无聊,一个养伤清闲,除了晨昏定省,母女二人每日里一个教的开心,一个学的认真,秦惟恩得知了消息,也觉得这样好,“省的夫人烦闷。”
王氏笑着接了蕙芷递过来的药,放下手中的单子,闷气喝完了药,捏了颗蜜饯甜口,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蕙芷说话:“蕙珠转眼就要嫁了,你也长这么大了,府里的孩子们,过了这半年,留在府里的,就没几个人了……”
说完静静叹气,神色很是暗淡。
也的确是,二姐蕙珠要嫁了,三姐岁华也快入宫去,四姐岁纷六七月也要出阁……这样一来,长房就只剩下她一个姑娘,着实有些单调。
“大姐不是说要明日回来探望母亲吗?”蕙芷笑意满满地逗母亲开心,一提起早早就嫁出去的蕙容,王氏脸上就带了笑,促狭地拉着蕙芷对她说:“蕙容回来看我,就有意思了!”
看蕙芷没听明白的她的意思,悄声说:“靖忠伯来人报喜,你大姐姐已经诊出喜脉了。”
蕙芷面上惊喜,接着就笑了出来:“母亲和大姐!也是一段佳话——母女二人都有着身孕……可怜我那小侄子,一出生就要叫和他一般大的人舅舅或是姨母,真是,真是”
“真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她干脆拿起母亲的手,轻轻为她捏手腕子,“大姐既然怀了身孕,怎么还跑出来?姐夫能放心吗?”
王氏拍拍她的手,道:“你大姐是太马虎了,怀胎已经满三个月了,自己竟然也不知道……还是她婆婆心里不满要往你姐夫院子里塞人,你姐姐气恼,将晚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这才请了大夫来看。”
蕙芷也跟着轻轻的笑,王氏转念问又问她惊马的事,皱着眉嗔怪道:“…你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告诉我。和你父亲一般模样,出门在外受了伤也不同我说,我当日听见二叔提起你的事,真是心都要被揪出来了。”
蕙芷连忙讨饶:“原都是父亲安排的,怕惊扰了母亲……没想到瞒来瞒去,还是让母亲知晓了……”
“你就会怪你父亲,”王氏指尖轻点着蕙芷的脑门,“快抬头让我瞧瞧,脸上的伤有没有大碍。”
蕙芷仰起脸指着下巴:“喏,已经好全了,药膏再用几日,也就大好了。”又卖乖道“看在我这几日辛苦侍疾的份上,母亲可不要怪我了!”
王氏又笑又恼:“明日你可好好看看你大姐——那才是稳重的大家小姐,再瞧瞧你,泼猴一般,就知道卖乖!”
两个人浑笑到一处去,连门口的玲珑同珍珠也忍俊不禁。
笑也笑了,闹也闹了,王氏却突然正色起来,问蕙芷小日子的情形:“……来了几日?疼不疼?这可是大事。在外面的事情,你父亲也略向我说了,裴府那里是一定要好好谢谢的。等我满三个月稳当了,在院子里也办个春宴,叫大家都来热闹热闹。”
蕙芷口中说好,心里却无意想起岁平当日说的,“裴家的世子爷,名声也不大好。杨氏为他求娶我,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若说杨氏没有在这件事上插了一脚,她是绝对不信的,想到岁平,蕙芷低了声音问王氏:“祖母可有同母亲、二叔母商量过,五姐的婚事吗?”
一提起岁平,王氏的眼神就晦涩不明起来。
“岁平做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说到底,她也是秦府的姑娘。大姑娘、二姑娘都嫁的好,三姑娘四姑娘入了皇室,连皇上都赞‘秦家的姑娘教养的好’,水涨船高,若是低嫁了她,难免不会被有心人探知出什么消息。”王氏手里抱着蕙芷塞给她的小暖炉,玲珑一早就带着屋里的丫头站在了门外廊下,留母女二人在屋里说体己话。
蕙芷明白了家里的意思。
心里却有些愤愤,岁平明明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侯府却还要将她嫁的好——全是为了府里年纪小的姑娘们!
留了小半日,蕙芷辞了母亲,绕到了秦渊那里。
秦渊正在看一封密信,听见人禀报六姑娘来了,将信往袖子里一塞,叫丫头们上茶,请蕙芷进屋。
“难不成是受委屈了?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模样?”蕙芷一进屋,秦渊就看出来她脸色不佳。
蕙芷就将母亲说的话同哥哥说了说,又道:“虽然知道也是为我好…可还是心里不平的很。”又将岁平当日说杨氏要上门为裴顾求娶她的话转诉给了秦渊。
秦渊听了她闹脾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揉的她发钗乱颤,快要炸毛的时候才顿了手:“她做了这些事,让她稳妥嫁了,是侯府宽待——事情难保将来不会闹开,父亲同祖母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