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发动起来,太阳能驱动下,车身缓缓升高。阳光从窗玻璃里明晃晃地照耀过来,刺的眼疼,顾莲下意识地抬起手来,白的透明的手腕似要抓住流沙般的流光,看着外面一片荒凉莽莽。拳王瞥了一眼,从遥控手杆中放下手,左下方有六个透明的灰蓝色按钮,他按下其中一个,顿时玻璃窗变成了墨绿色,隔去了阳光。
顾莲这才转头冲他们驳道:“谁嫌自己丑了?少污蔑我。”
“那你天天没事玩着个簪子却用也不用是为了什么?”酱己乐陶陶地回嘴,不想顾莲笑容一滞,咬了咬唇,扭回头不理他。
车内一下子沉闷起来,白石挑了挑眉,温温凉凉地瞥了眼酱己。酱己却暗哼一声,志得意满地抱着臂靠坐在椅背上,笑容满面。他就是看不惯顾莲那副不像她的样子,明明打起人来那么生猛,逃起狱来那么果决,干起大事更是不带含糊地,偏偏有时候看着簪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江南烟雨朦胧,叫人雾里看花瞧不清晰,让人郁闷的想打人。
他自己是个糊涂的性格,却不想看她举棋不定。他隐隐约约也知道顾莲在角斗场里之所以能享受到上层不一样的照拂庇佑,是因为她背后牵着什么人。就跟养猪的道理一样,把猪养肥了才能宰么,她只出场过一次就被雪藏起来,医务室随便她躺,那么珍贵的医疗资源她爱用啥用啥,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却在一群爷们当中好好的保全了自己,再加上她掩也掩不掉的斯文气度,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她出身不凡,她被用来作那钓大鱼的饵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直到他们逃出樊笼,将禁锢屠宰他们的角斗场闹了个天翻地覆,那条不知长得是圆是扁的尊贵大鱼依然跟死了一样没出现过,谁知道是不是已经换了条江洋自己快活去了?
酱己想的很简单,好么,他想跟随的人却被别人舍弃糟蹋?那不是间接打他酱己的脸么!年轻小姑娘容易被情所迷,她要是能吼能哭能说出来也就罢了,偏偏看似若无其事,却时不时拿个破簪子放在手里把玩,眼睛遥遥看着天边,魂都不知飘到哪去了,那么浅浅扯着一丝笑,遥远得似谁也捉不住她的灵魂,一点儿也不……酱己想了半晌,敲定了一个词——不爽快。
对,不爽快,一点儿也不像她,他也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她。
有人想的简单,有人想的就更远一些。白石含笑瞥了眼浑然得意的酱己一眼,自个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
能够刺激起观众的顾莲本身拥有巨大的经济利益,而能让唯利是图的角斗场舍弃这种利益的,只有政治利益。
角斗场经营众多关系复杂背景庞杂的客户关系,背景极为雄厚。能在一群富贵人中站稳脚跟,想来也只有七大基地这种巨无霸才能做到了,再联想到顾莲曾说的以鸿雁基地抵押的许诺,答案呼之欲出。在交通阻隔一切的地方,御外需要大开大合、需要真刀真枪,而只有内斗才会从阴私入手,使些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活计,狙击名声毁人前途。
若不是他并不了解鸿雁基地的势力构成,倒还能更进一步猜测,不过……这不影响他判断形势。
白石闭上了眼睛,唇边有着一抹温和到温柔的笑意,沉沉陷入了梦乡中。
这几天下来,他已经把七个人的底细摸了个清清楚楚。既然已经有人站出来站队了,那么离平衡崩坏也不远了,到时候……
悠长的呼吸在车内轻轻响起,拳王扯下遮阳板的同时看了一眼后视镜,白石已经睡过去了,酱己的脑袋随着颠簸的路程不停地磕在玻璃上,咚,咚,听着就有些疼。而他身旁的小姑娘,不知不觉间又撑着下巴睡了过去,脑袋一点一点,巴掌大的脸上黛眉微蹙,仿佛随时都会一头栽下去。
拳王伸出大掌,把她的头拨到一边,就好像把一株被烈日晒得蔫巴的小花搬到阴影里。
车子于一片沉默中顶着烈阳不断往前,轮胎滚过粗粝的沙石,玻璃窗上时常有小石头擦过的声音。一行人在泥沙路上留下了一串串轮胎印,从无到有,径自驶向谁也不知道的彼端。
***
模糊中,熟悉的干渴再次从喉咙蔓延向各处内脏,右侧肋骨处格外的炙热,浑身燥热得仿佛在一片荒漠中前行,阿波罗晒干了她肌肤里贮藏的每一丝水分。
她艰难地前行着,试图逃离这一片可怕的干旱,因为她知道停下就意味着死。周边没有人,只有她自己,广阔耀目的天空和浩瀚到一望无际的沙漠,巨大的孤独扑面而来,从至高处沉沉咬住她,她无力抵抗,独自一人的寂寞让她意识恍惚。
她在梦里恍恍惚惚地想着,啊啊,这一定是梦。
明明是平地,她忽然无力地绊倒在地,脸被滚烫粗粝的沙石磨得生疼,火辣辣的,似乎破皮了。
顾莲半睁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影像在上下晃动。她想着,还没醒过来吗?
“还没醒过来吗?”
顾莲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话,但很快她就发现那分明是一道属于男人的声音。她迷糊地想着,谁没醒过来?
“杀了不是更省事吗?”粗犷带着不在乎的声音响起。
“好歹她也算是救了我们的命,你能这么狠得下心吗?”轻笑声响起,温润如玉。而后脚步声靠近,她蓦地觉得痛,不由低吟一声,那人见状撑了撑她的眼皮,见她没醒过来,便站起身,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