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意调戏,她便装傻假装没有听见,抬头又见着对方轻摇玉扇歪着头死盯着自己不放,一副不得回应誓不罢休的模样,索性清清嗓子正色道。
“实在抱歉,家父仙逝丧期未过,尹家内外一片混乱,请恕在下没有先生这样纵情娱乐的心思。”
“你呀你,真是个死心眼的。才刚刚觉得你要比那个死板的尹元有趣一些,如今看来也是相差无几,果然是一家人。”
尹素问表面上的拒绝之言实则存了些不满的意思,这李先生怎么也算是尹元的好友,在这丧期之中毫无悲痛之意反而像是个无事人一般依旧潇洒玩乐,说起来也算是个心肠硬实的冷漠之人了。李修茗自然听得出尹素问的嘲讽与不满,面上却毫不在意,只悠悠地说着。
“人活一世,如何叱咤风云也不过俗人一个,既是俗人便难逃一死。生死之事自有天命那是迟早自然的,有什么可委屈留恋的呢?与其赔上几顿伤心欲绝的泪水与痛哭,不如好好珍惜未亡人剩下的光阴,今朝有酒今朝醉才不算辜负了余生啊。”
李修茗的心思尹素问猜不着,他的人生态度却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纨绔子弟的做派、花花公子的风度偏偏又有些看破红尘的意境。虽然不能苟同他的这一番言辞,尹素问却也不会出言反驳,只不置可否地撇撇嘴移开了目光,垂眸看见他玉扇上没有花鸟反而绘着一匹白鹿,心中又暗暗想着,此人若是能去一去身上的流氓气或许真的可以做个飞升的世外高人了。
见她没有明着反对自己的言论,李修茗倒是有些小高兴。尹素问这只小刺猬张牙舞爪的样子将自己保护起来,真正相熟了才会知道那些利刺实际上是柔软的,倔强又顺从,果然有趣。
“尹家的事情,我不着急只是因为时机未到不代表我是个忘恩负义的,所以我的大小姐不用疑心。至于。尹元这个人嘛,啧啧啧。”
“我爹爹他怎么了?除了脾气凶了些,别的都挺好。”
“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他不好。不过是太心急太执拗不肯听劝罢了,而且啊说到底是吃了不够狠绝的亏。玉人儿,你说是不是?”
李修茗对尹元一通品头论足难得没有故意抹黑或调笑,只是说到那“不够狠绝”的言语之时又笑着深深看了一眼尹素问,像是意有所指一般。
“看我作甚?不够狠绝的大抵是过不了最后那点良善之心罢了。不像先生。做惯了大买卖,心肠都变了颜色。”
这个脾气古怪的李先生总能三言两语或一个动作就将尹素问气急了。即便她已经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仍是一不小心就会落进对方的言语圈套里,由着对方的调戏不是被动尴尬就是主动发火。
她觉得别扭,李修茗却很是开心,即便是被她黑脸呛声了也毫不在意,反而时不时就会发出朗声大笑,那模样就像是很满足地在不停逗弄一只不肯听话又逃跑不了的小宠物。而这种无计可施的感觉偏偏又令尹素问气闷得无可奈何。
“您老人家这样算是高兴了吧,能不能抽空谈谈正事呢?”
尹素问被磨得没了脾气,更了解了对方是个不讲道理的泼皮。只想赶紧谈完正事就离开此地。强行将桌上的信笺塞到对方手中之后,才又小声嘀咕一句。
“别再叫什么‘玉人儿’,与礼不符,惯是恶心。”
李修茗挑眉一笑,一手接了信慢条斯理地拆了来看,嘴上却是不饶人地回了一句。
“可以啊,那以后就改叫‘小娘子’吧,听着更亲切。”
尹素问一个眼波怒视回去,追一句“我有名字的”,对方却是没有再继续调笑。像是真的在认真读信的样子。抬头正瞧见他线条分明的瘦削侧脸,随着手中信纸展阅,他眸光微动时而轻轻皱眉时而凝神思索,难得一派认真正经的模样。
尹素问好不容易得了个不用打嘴仗的空闲。在一旁抿一口香茶再偷偷抬头瞧上一眼,暗叹对方这自由切换风格的速度之快,而正经地办起正事来也还是有些前辈威仪的。
“怎么着,偷瞧上瘾了?”
李修茗的一句话惊得尹素问差点呛了一口茶水,刚刚才称赞了下对方的正经模样,果然下一秒就变了脸。几声尴尬的咳嗽之后。她才终于顺过了气,想着要与此人商谈正事就千万要抓紧了时机。
“那个,爹爹的信里有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的内容?”
“这个尹元呀真是越老越啰嗦,既然大事都交给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这信里的大部分内容我都是知晓的,包括此后的计划我也会参与,与我们之前商议的没什么太大出入。不过,倒是第一次向我彻底透露了你的身世,算是个小惊喜吧。”
尹素问的身世自然是她楼兰遗女的身份,李修茗此前的一些设想与怀疑在尹元的最后一封信中得到了证实。尹素问什么身份并不会影响他此后要为尹家提供的帮助,却也仍是勾起了他一些有趣的好奇心。
随手将手中的信笺投入小铜炉中毁尸灭迹,他的眼神始终紧紧盯着尹素问上下打量不停,眸光中除了笑意便是探寻的意味。
“不用再看了,我身上也开不出花来。那两个姓氏都是我的家姓,随便哪一个我都不会放弃的。”
看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尹素问就知道对方大概是想要在自己异族遗女的身份上做什么文章,索性自己和盘托出断了他的心思。无论是尹家的重振还是童格家的国恨,自己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