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素问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是被一块崖上落实砸了头颈,一时难受得很,连着想要伸手摸摸被砸痛的地方都僵着身子不能动弹。
入宫以来,尹素问便没有一个晚上能够安然入睡,好不容易小睡一会儿又大都会被各式的恶梦惊醒,有时候梦里是爹爹娘亲有时候是心澈,偶尔也会有张少卿的影子。今夜的梦里却是奇怪,明明没有这些让她伤心难过的人们,梦境却依然悲凉,像是自带了沉重的奏乐。
她觉得自己是身在一片黑雾茫茫的河面之上,小木船无风自动晃晃悠悠不知要漂向何方。黑的雾、黑的船、黑的草叶,连天地都是黑的,唯独有一点莹莹火光在对岸摇晃,木船靠近了才看见是青梅郡主的脸。
“救我。”
青梅这样说着,眼睛里还有蓄势的泪花。
“别慌别慌,我是要来救你的!”
尹素问看不得可怜人,伸手就要将人拉到自己的船上来,才一伸手木船却又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向后疾驰而去。面前的光点很快消散,一切全都重归黑暗了。
她猛然惊醒,发现眼前的帐子和香气都很熟悉,一切没有变化,是在自己的寝殿里。可是,她的鞋子底下还沾着些草叶泥土,脖子后侧的钝痛更是明显,一切都证明自己方才所想的不仅仅只是个糊涂梦而那个叫做青梅的可怜女子也是真正存在过的。只是,她是怎么回来的?
尹素问一手撑着有些发烫的额头皱眉发呆一手则艰难地揉搓着依旧疼痛的后颈,寻着记忆慢慢回想起来。她明明是偷溜出门要去朝元殿的,半道迷了路绕进一处荒废的园子里才见着了那位被软禁的青梅郡主,青梅求她帮忙她也答应了,可是下一刻呢?
“下一刻我便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不对!是有人尾随而至将我击晕了带回来的!”
尹素问终于理顺了思路,她和青梅都没有问题,问题是出在了自己身后。可惜自己还是个习武之人,在那样荒凉的地方被青梅牵制了心神竟完全忘了要戒备周遭。可谁又能想到,在这深宫之中除了自己怀揣心事漏夜潜行竟还会有同道中人尾随自己呢。
不是冷秋水。她没有这样的身手;不是何采薇,她身上的药香换成了馥郁的花香,隔着老远都闻得到。是张少卿?三个字才在脑海中出现就吓得尹素问浑身一个机灵清醒过来,慌忙拉开被角仔细检查半晌。见衣衫皱皱巴巴却还妥帖仍是原样。
“唉,应该要怪自己不够小心才是。”
一通胡思乱想捋不出半点头绪,尹素问又自己失笑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是大离国最光明正大也最隐秘龌龊的地方,这些亭台楼阁殿宇辉煌里藏了多少神奇又神秘的人和事。说不定本来就是自己无意冒犯了什么高人,自然是事后猜不到的。
珍珠端了盥洗用具进来,见她寝衣未着一头虚汗正在发呆,关切地问一句是不是做了噩梦,回头却又见着床脚的矮凳上放着一贴膏药。
“姑娘是哪里磕碰到了吗?怎么会有帖跌打膏药在这里。”
珍珠凑上去闻一闻膏药的味道,一面满脸疑惑地望一眼尹素问,尹素问的后颈处便更疼了。这偷袭之人倒是体贴,下了狠手还不忘道歉回礼。
天色大亮是个好天气,尹素问简单收拾一下就兴冲冲拖了一脸惊讶的珍珠主动说是要去游园。两人绕着大小几个园子转了几圈,她的眼光却全部集中在有荒草堆积的园林隐秘之处。
珍珠以为自家主子是秋高气爽之时有了游园的好兴致。没想到事实上的她既不看花也不观湖,行色匆匆转了半晌却是全然没了开始的兴致,只负气坐在一旁不肯动弹了。
“连着逛了几处好看的园子,姑娘怎么还唉声叹气了?”
珍珠疑惑不解地问一句,又贴心地取了帕子为她擦去额头的薄汗。尹素问脚步飞快,秋日里都跑出了一身薄汗,倒像是在急着寻找什么。
“珍珠,林泉宫附近还有多少这样大小的园子?越是隐蔽荒凉越好的那种。”
“隐蔽荒凉的园子?”
单林泉宫内部就有大小不一的园子一十八处,林泉宫外还有多少自己却是没有准确计算过,更何况尹素问要的还是隐蔽荒凉的那一种。珍珠掰着手指盘算一通。还是无奈地摇摇头表示不知。
尹素问只得无奈地叹一口气,终究是有些气馁了。昨日种种犹如一场暗夜梦幻,她莫名被袭又安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寝殿之内,心中却仍在惦念着那个可怜的青梅郡主。可眼下转来转去却又是怎么都寻不着夜里来时的路了。
她正兀自懊恼着,冷秋水却是聘聘婷婷尾随而来,远远便见着她兴致不高。
“好好地说要游园,怎么这幅模样?”
冷秋水的香薰帕子扫过尹素问头顶,卷起一阵比周遭花木还要浓烈的香味,引得尹素问有些不适地皱皱眉头。
“你怎么也开始用了这样的熏香。倒不像是我们清新雅致的冷姑娘了。”
冷秋水被她打趣,也仔细嗅一嗅帕子袖间,身在香中倒没有察觉出香味的浓烈。后才又俯身在尹素问耳边轻声说几句悄悄话,言说此物乃是自己有意从何采薇那里探查来的熏香妙法。
人与人相处总要讲一点缘法,冷秋水之于尹素问是一见如故地亲切,之于何采薇却是没来由的厌弃。她一早疑心何采薇的秘密熏香里有些问题便暗自查访是个不依不饶的模样。尹素问劝不住,又不愿真的掺和其间只得无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