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太后的当晚,尹素问在自己的后院里寻个避风的角落偷偷烧了些纸钱元宝,条件有限一切从简却还是为那位再无缘分的青梅郡主流了几滴眼泪。第二日依然没有饮食活动的心情,只在矮塌之上独自窝了半晌,脑子全是乱哄哄的悲悯,可怜别人也可怜自己。
第三日的此时,她却又被迫站在了庭院之中,于众目睽睽之下接了这份沉甸甸的口谕旨意。她是第一个被安排侍寝的后宫佳人子,一切都很顺利,一切却又太过顺利了。
刘忠前来林泉宫传旨之时特意穿了一件崭新的净衣,圆领的宽袍广袖上描了细致的绣线花样,玉带也是前几日皇帝新赏的。只是一份侍寝传召的口谕,连圣旨都不需要却是同时带了左右各四个小太监跟随而来,排场十足眉开眼笑的模样真像是见着了天大的喜事。
本朝皇帝第一次临幸皇后以外的后妃,眼见着皇嗣传承有望,自然是件天大的喜事。可惜,有人欢喜有人愁,林泉宫里的大部分人却没有跟着欢喜起来。
尹素问收到消息的时候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晌午,迷迷糊糊中被珍珠拉出了庭院领旨,而后又在旁人狠厉如刀锋的眼神之中叩拜谢恩。
珍珠伶俐地取了赏银答谢一干传旨宫人,尹素问却是一时怔在原地有些走神,只记得刘公公第一次满面春风笑眯眯地凑在自己脸前说了好些道贺之言。
侍寝之事她原本早有准备,也算是她复仇之路上必须要踏出的第一步,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仍是止不住在秋风瑟瑟里惊出了一身冷汗,所谓的一往无前,不过全靠意念支撑罢了。
屋里暖和,珍珠早早添了个火盆烧上一会,尹素问才觉得周身回血有了些温度。温度上来了,人的意识才又跟着收了回来。“这是件好事”,她这样喃喃自语着,是在自我安慰更是在自我鼓励。
“姑娘。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珍珠看来比尹素问还要高兴,一时也忘了主仆身份,一个劲攥着她的手说些高兴话,见她神情恹恹似乎略有紧张的模样。还不忘贴心地安慰几句。
“姑娘是不高兴了吗?咱们不用害羞也不用紧张,所有一应要准备的事宜都会有专职的宫人前来伺候,再不济奴婢也会看顾好绝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好,一切都听你的,没什么不高兴的。”
尹素问宠爱地拍拍珍珠头顶。露个笑容表示自己无妨,眼神却是略有紧张地看向了存放贴身物品的暗柜。李修茗所赠的护身之药还好好存着,今夜看来却是要派上用场了。
“哼,怎么会不高兴?”
一声强压愤懑的不满声音自窗外传来,半掩的窗扉被来人毫不客气地猛力推开,发出一阵难听的吱呀声。
安然圆乎乎的小脸露出大半,整个脸颊因着难掩的气愤而染成了一片绯红颜色,神情是气鼓鼓的天真蛮横,眼神却是分外狠辣,恨不能只用了目光就将尹素问大卸八块。
“这样天大的好事。尹姑娘怎么会不高兴?指不定是用了多少狐媚下作的手段才求来的机会,确实厉害呢!”
尹素问不说话,安然的愤怒气焰便愈盛,接连几句冷嘲热讽极尽难听之能事。珍珠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却碍于自己的身份是个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只得巴巴看着尹素问,却只见她依旧事不关己,不打算接茬。
以安然的脾性,方才传旨之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冲上来与自己撕扯一番,尹素问就已经很感激她了,如今被隔窗攻击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可惜。她的息事宁人没有得到理解,在安然看来反而更像是自恃身份的高傲不屑,不由得一阵气急更加口不择言起来。
“真不知陛下是看上了你哪一点,论姿色论家世论亲疏远近总不至于是你占了这第一份。随便找个人来问问看。若不是你背地里使了什么阴招怎么会先把你给选了去?”
安然这样说话,尹素问便跟着话音点点头表示赞同,不期然一个转身几步移至窗边与她恰是个近距离对视的模样。
“你说的很有道理,不如今晚见着陛下之时我便把这原话转述一番,问问看他到底是什么眼神只看得见我却看不见你?可好?”
尹素问突然不再沉默本就出乎意料,此刻更是直接面对面盯着自己邪气阴森地看。安然瞬间像是受了惊吓般猛地后退几步离了窗棂远一些。
“你你你,且不要太过得意了!即便是没有看上我与何姐姐,同样也没有看上那个冷秋水,你们不是什么一见如故的好姐妹吗?此刻那个近水楼台的没有先得着,却是被你抢了鲜,也足见你的恶毒了!”
尹素问一手托腮于窗棂之上望着仍不死心的安然,招招手问她要不要进屋喝杯茶润润喉再接着咒骂,却只听得对方留下几个忿忿的冷哼之后,越走越远一溜烟没了人影。
她才刚刚说服了自己要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至于那个尚未谋面的皇帝是怎样于众人之中第一个选择了自己她也毫无头绪,想来想去只能当是自己与太后的一点遭遇得了关注,这才被想起来了,毕竟这样大事的决定权应该还是太后说了才算的。
至于冷秋水,却是多亏了安然不怀好意的提醒才让尹素问及时想了起来。她并没有在圣意传达之后及时来找了自己,尹素问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于她而言算是好的还是坏的。
与冷秋水相处的时日虽短,却难得贴心,方才的一句“一见如故”虽是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