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高台之上的心澈与以往颇不同,不再是只着寻常皂白常服的朴素模样。今日的他一袭赤色袈裟,头戴百佛纹饰、四方绦带毗卢帽,单手持八宝玲珑禅杖,先向台下的善众行礼致意,而后才又重新端坐开始讲经,台下亦有整齐划一的佛号声相回应。
上原府作为离国国都,本就保留了大量的法事道场、礼佛建筑,天水广场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场地之一。依照旧历,每逢九年,全国所有寺院将联名推荐高僧大德十人进京,由皇室最高权威者亲自挑选出其中最得意优秀之人于天水广场开坛讲经、弘扬佛法、以显皇恩。只是,这样的挑选被传闻异常严苛,若无足够优秀者往往宁愿空缺。因此,虽说九年一选,但真正能登上那莲花宝台讲经授法的僧人却屈指可数。
人们口口相传,自离国上一任传奇国师沉光法师于上原府讲经之后,此地已经沉寂了太多个九年。而尹素问只觉得,这长久的寂寞或许只是为了等到那个名叫心澈的僧人前来。
传闻沉光法师讲经,只一杯一盏的言语时间便会有天机之语令万千信众涕泪横流、顶礼膜拜,弹指一花一叶间更是有万般世外潇洒的风度,他本不是佛,却和佛的故事一起被流传着。可惜,这些故事现在只存在于上原府的民间传说异闻录里,尹素问未曾得见。今日再遇心澈,虽只是远远的一眼,她便笃定,即便比之当年的沉光,心澈也定是不逊分毫的。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依然是一样的清澈空灵,因着广场四周回音壁的缘故,又多了几分沉郁顿挫和苍茫飘渺之感。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远远听他似在讲着《心经》,讲与众人如何慈悲度苦厄,尹素问听得不甚清晰,只定定地看着,像是陷入了一场虚虚实实的美梦中。她曾见识过fēng_liú倜傥如张少卿的美男子却不曾见过心澈这样的人,总觉得他无比美好却又不只是风姿特秀、天质自然这样单纯的词语可以形容的。仿佛他只远远地站在那里就如一尊佛,周身散发着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让人不自觉地敬畏、依赖。
依赖?她内心猛地一惊而后又嗤笑起自己来。想来,现在的自己是为了那一次次的妥协和原谅早已丢掉了原本的坚强,竟就要向着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僧人谈什么依赖了。更何况,他这样好的人是只能被信奉和仰望的。
似乎察觉到尹素问的目光,高台之上的心澈有片刻停顿,微微转头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有些猝不及防,尚未来得及收回思绪和目光的尹素问面上一红,好像被那目光瞬间看穿了一般,只得赶快低头,学着那些善女子的模样跟着祝祷起来。
正午第九声木鼓声在不远处响起,随行讲经的数十位僧人同时开始诵经,广场之上的信众们纷纷自发焚香祝祷唱和起来。
沉郁轰然的鼓声伴着清脆纷扬的木鱼声如阵阵海浪逐波回荡,袅袅檀香雾气之中,心澈的脸庞若隐若现,如坠梦幻。
隔着万千人海,尹素问总觉得那目光是一定看得见自己的。
“小姐!小姐!”
"尹施主!尹施主!"
尹素问还自顾自地小声祝祷,小和尚和南珠已经从远处一路奔来,远远见着她便挥手召唤。
"小珠子施主说,这里人多混乱,尹施主又不辨方向恐怕要迷路,一路催着我所以这便速速地赶了过来,还好没走丢!阿弥陀佛!"
小和尚提了重重的食盒水箱,一路喘着粗气,小跑着停在了尹素问身边。随手拭了一把额上的薄汗,只一个劲儿地冲着她傻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他心中乐得,想着要感谢佛祖保佑,让自己遇到了这样一个又漂亮又善良的女菩萨。还没美够,又被南珠一阵急吼吼的责备声打断。
"什么小珠子、小猪猪的,真是太难听了!难道你是个小圆子,别人就一定要是小珠子吗?以后要叫南珠姐姐,听到没有?"
“呃,‘姐姐’?施主还是莫要为难小僧了吧。”
见着小和尚一脸尴尬,尹素问只得好心出来打个圆场,
“好了珠儿,莫要再为难小师父。只是个称呼,没什么好在意的。”
“对对对,这位南珠施主小小年纪便如此凶悍,也不怕名声传扬出去往后难寻夫家。最好还是多多向这位小姐学习,言谈举止像个善女子才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善哉你个鬼!”
本来还端着姿态的小和尚冷不防被南珠一个爆栗直击脑门,痛叫一声之后特意装出的严肃模样瞬间破功,心里暗叹自己今日回去一定要多颂几遍祈福咒,保佑他以后再不要遇见这个母老虎。
“臭和尚,躲什么躲什么,敢咒本姑娘嫁不出去,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
“贫僧出家人从不开荤,那熊心豹子胆还是留给施主自己享用吧!”
“你你你!有胆别跑啊!”
小和尚与南珠一个跑一个追,绕圈圈如猫捉老鼠的游戏反把尹素问逗得开心。除了南珠,她自小没有伙伴朋友,南珠虽活泼,在她面前却往往是懂事听话的那一个,如今见着二人如此开心地打闹她反而更觉得亲切。
“阿弥陀佛,尹施主怎么来了?”
光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