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珠安顿了小和尚回来,见尹素问仍是皱着眉头地立在窗前,远远看上去倒像是个面容精致的泥塑娃娃,可惜满脸愁容,
“小姐,要不要安排一下去见见张公子,或者奴婢去传个口信,让张公子来府中一趟?”
南珠虽不了解自家小姐与云居寺那位高僧的过往交情,但她心思还算细致,在仅有的几次会面中,她知道那个僧人对于尹素问来说算得上顶重要的人。
尹素问的思绪被唤回来后却像是想通了一般,既不着急着出门,也不催南珠去传口信,只吩咐她取了笔墨过来,几笔书成一封急件要寄予张少卿。
那信纸并没有刻意选择见证两人情谊的桃花熏纸,只随意截取了手旁一张抄经用的宣纸,字迹确是尹素问亲手所写却有些慌乱。她来回思量几番,几次滴墨又重来,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让南珠以最快的速度将信送了过去。
张少卿才下朝,走出宫门的第一时间便收到了尹素问的信笺。那信纸单薄却字字千钧,激得他瞬间恼怒,直接一挥手将暗影中随行的柳风召唤出来下了一道立即执行的命令。
“丙组兵长泄露行兵机密,多次办事不利,就地处死!”
柳风点头称是,正要退下,又听得张少卿忿忿补上一句。
“放了那和尚,解禁云居寺。”
柳风接了命令匆匆离去,张少卿却一人在原地站了良久。那信纸上的墨迹尚未干透,尹素问的字迹也有些潦草,一看便是慌乱之中的急促提笔。
“心澈出,山寺保,婚姻成。否,一切皆休。”
那寥寥几笔字虽不多语气却颇重,尹素问的意思很明确,她要以自己的婚姻作为赌注来要挟他不要再做伤害云居寺和心澈的事情。
张少卿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本能地对于那个叫做心澈的僧人有着强烈的敌意和提防之心,总觉得他会是自己身边一个不定时的祸患,昨日也的确是出于私心才将对方囚禁。原本想着如此一来,便不会再有什么成为自己的阻碍了,可事实却是作茧自缚了。他没想到消息会这么快被尹素问知晓,更没想到那个和尚在尹素问心中会如此重要,重要到她竟不惜以自己的婚姻为代价来换他平安。
昨夜旧城曾落雨,屋檐上几滴残存的雨珠滴滴答答落下一串溅到了张少卿的身上,他神色恍惚地想着心事并未发觉,倒是跟着的两名侍卫好意提醒了几次。
他心下烦乱,几步坐进马车不再动弹,任由侍卫拿了巾帕将外套擦拭干净才又重新动身。马车临行前却又掀了帘子将车下的侍卫招呼过来。
“传我命令,邀请云居寺心澈大师明日前来婚典观礼。”
······
重回山寺的心澈并未对众人言说过多,询问过寺中众僧皆安全无恙之后便一个人回了禅房静思。除了了圆随身伺候,旁人都未敢再多作打扰。
几声客气的敲门声之后,了圆小小的身影闪进了屋内。榻上的心澈盘膝而坐,掐了手诀正在闭目沉思。
见着他是换过了干净衣裳的模样,目光所及之处也似乎并没有什么伤痕,了圆便放下了心来不敢再打扰,正要转身离开,心澈却开了口。
“何事?”
“禀师叔祖,香汤热水皆已备好,请师叔祖前往净池阁梳洗。”
了圆心疼自家师叔祖遭受这一番无妄之灾,特意备了一切能驱除晦气的物件来为心澈扫晦。心澈点点头应允,并没有起身前往反而招呼了圆先行坐下。
“你本不该私自下山与尹府求救。了无挂碍,不生瓜葛。此后无论再遇何事,为师皆会自行解决,不需劳于他人。切记,切记。”
“可是师叔祖,尹施主说我们是朋友,她那样善良又是真心愿意帮助人的,为什么不可以再去找她呢?此番若不是她出手帮忙,咱们也不一定能这样快就将事情解决的,所以,了圆不明白。”
小和尚疑惑不已,他的记忆中,师叔祖与那位尹家小姐应当是旧识,还有一定的交情。怎么眼下看来,倒像是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阿弥陀佛。世间万象,皆有定数,无论身死之祸亦或牢狱之灾皆为吾命中注定之劫,与他人无尤。解与不解,何时能解,为师心中自有安排,你无须明白,只管记着便是。”
了圆不会反驳心澈的教诲,只能似懂非懂地点头称是,而后又忽然忆起了一件大事,自怀中取了一枚烫金的请柬呈给了心澈。
“师叔祖,此乃方才由山下送来的请柬。说是,传左都尉张大人的口信,邀您前去婚典观礼。”
心澈手中攥着的只是一枚富贵人家寻常样貌的婚典请柬,朱红色的湘绸封皮之上有金线刺绣的精致并蒂莲花花样,内页之上是千篇一律的致辞,甚至连着心澈的名号都没有书写。想来不过是张少卿匆匆之中随手打发的一封请柬罢了,倒是邀请人的落款之处“尹素问”三个字写得秀气别致。
“将请柬转与你小师叔,他自己会安排好的。”
“可是,那传口信的军士凶得很,特意强调了说这请柬是送与师叔祖一人的,不许他人代劳。”
了圆本就对那位所谓的张大人存了满腔的怨愤,此刻见着对方明显是又要来为难心澈,便也顾不得什么戒律规矩,脱口而出地怒道。
“那什么都尉的张大人,也真是黑心肠坏透了的人。不懂尊佛重道也就罢了,我云居寺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却偏偏要几次三番刁难,真真是让人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