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荡荡的渡头,吕康忍不住说道:“邵叔叔,我们这里只有早上辰时(早9:00时)才会有客船,现在是午时(中午14:00时),没有客船的。”
邵元节道:“我等不及了,我打算先找一条船坐到下一个大镇,然后再换乘去辰州的大客船。”心想:“我们路上多耽搁一天,杜娟就要多受一天的折磨……”
二人来到渡头,邵元节站在青石阶上,默默看着东流的沅水,久久不再说话。吕康将包袱和邵元节的包袱放在一起,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下意识地拢着头发。希望能见到一条大篷船划过来。
二人各怀心思,忽听一个男子的歌声从道旁盛开迎春花的灌木林中传来,邵元节和吕康心中一动,循声向那片灌木林张看,只听那人唱道:
天上起云云重云,
地上起坟坟重坟,
妹妹洗碗碗重碗,
妹妹床上人重人。
邵元节和吕康听见这首山歌,脸上俱各一红。
又听另一个男子接着唱道:
天上起云云起花,
苞谷林里种豆荚。
豆荚缠坏苞谷树,
娇妹缠坏后生家。
……
两个男子和歌嬉笑,吕康面带羞色,好奇地瞅向那片耀眼的黄花林,心忖:“不知唱歌的是什么人?”
彼时,天上忽然下起濛濛细雨来,吕康忙拿起一把红油纸伞,要递给邵元节,说道:“叔叔,天下雨了,你用这把伞吧。”
邵元节看了她一眼,说道:“还是你打伞吧,我戴斗笠就行了。”边说边弯腰从地上拾起包袱,拿了一个斗笠戴在头上。
吕康撑着红油纸伞,见邵元节目光有些奇怪地瞅着自已的红油纸伞,吕康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脸去。
吕康不知道她撑的这把伞就是当日邵元节从一家农户买回来的!
邵元节睹物思人,转过脸去望着烟波浩渺的沅江,心里回忆起那次带着陶仲文和杜娟逃避巫咸岑珂追兵的情景,往事历历在目,杜娟却不见了!邵元节心中隐隐作痛,心说:“我和杜娟认识以来,一半时间相聚,一半时间分离,不知今生还有没有重聚的福份!”
邵元节听着两位男子的歌,心中却在咀嚼着杜娟对自已说过的一句话:“歌有时也会有某种预兆的——你忘记了么,你和我在蕲州时唱的那支歌……结果让我们分离了这么久……”
邵元节脑海中又一次回想起与杜娟在古道上唱过的歌来——那是二人分别前唱过的一段歌!邵元节默默向苍天祈祷这不是他和杜娟最后一次对唱情歌!
——那时,邵元节和杜娟一道去找乔慧来做赶尸匠,二人携手走在古道上,杜娟说太安静了,为了打破沉寂,杜娟清清嗓子,开口唱道:“爱是你我用心交织的生活。”
邵元节接着唱道:“爱是你和我在患难之中不变的承诺。”
杜娟又唱道:“爱是你的手把我的伤痛抚摸。”
邵元节接唱道:“爱是用我的心倾听你的忧伤欢乐。”
二人心有灵犀,一齐合声唱道:“这世上我来了,任凭风暴漩涡;就算生活给我无尽的苦痛折磨,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
唉!又让中之意似乎就是二人分别的预兆啊!
邵元节忧心忡忡:“不知杜娟这一次能不能逢?化吉啊!”
邵元节听大巫师谷雨讲,这次带领天师道弟子来湘西抓走杜娟的便是张天师的二公子张湛咏!邵元节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止一次想过:张湛咏是徐小六的未婚夫,而且与我和杜娟有一面之缘,希望杜娟能向张湛咏提起这层关系,这样的话杜娟在路上才不至于受苦。
然而他也知道杜娟此次是假冒大巫师谷雨被抓走的,杜娟出于对大巫师的忠诚,以她的性格,多半不会说出这层关系的。
这样的话就只能寄希望于张湛咏认出杜娟了,但邵元节和杜娟与张湛咏萍水相逢是在深夜时分,匆匆一面,张湛咏未必记得住杜娟这个人……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张湛咏多半没有认出杜娟来——要不然的话,杜娟也不会过了三十余天还没有回来了——要回来的话早就该回来了!
邵元节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如果杜娟不幸遇难的话,我也顾不得张湛咏的救命之恩了,我也顾不得他是徐小六的未婚夫了,我一定会杀死他为杜娟报仇的!”
邵元节正自胡思乱想,忽见黄花林中有两个男青年冒着细雨跑了出来,邵元节也没在意,看了二人几眼,便又掉头望向河面。
邵元节没注意到吕康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原来跑在后面的一个男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她单相思的那位侗族男青年幸青松!
吕康面带惊愕之色看着幸青松,她心中已然明白:先前唱歌的其中一个男青年便是幸青松。
吕康一路上脑海中还几次闪过幸青松的影子呢,没想到事情就有这么凑巧,幸青松居然出现在这儿!
世上事说来也有些奇怪:一对男女之间,当一方对另一方产生了微妙的感情之时,老天爷总是会在这一段时期中,多次安排这对男女邂逅相遇的。
日月如梭,一旦这种感情变淡了之时,这对男女往往就很难有机会相逢了。
吕康自从住在师父杜娟的家中后,已经近两月之久没有见到幸青松了。这些时日吕康因为心系巫蛊门之事,不复像从前一样念念不忘这个侗族男青年;晚上得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