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花舒姑姑虽是在良妃娘娘的储秀宫,如今良妃殁了,她又被分派去了德妃娘娘的永和宫偏殿服侍位贵人,可若鹓却知道,她最初是服侍在十三的生母,敏妃处的。说起来,也不过是同十三相熟之后,十三无意间说起的,若鹓回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方有些明白过来。
若鹓不清楚为何花舒姑姑对十三的事这般上心且处处维护,就连她同十三一起有了什么纰漏,花舒姑姑竟也“爱屋及乌”地帮她打圆场扯幌子。若说仅仅是因为敏妃是她服侍的第一位主子,那未免有些牵强,放眼各宫,除了各位后妃从娘家带出来的心腹,恐怕不会有哪个宫女太监在旧主子故去后,还会继续挂心小主子的。
说起来,良妃母家地位低,她不像其他后妃一样有可以依靠的母家势力,更别说心腹了。而花舒姑姑作为储秀宫的老人,可以说是良妃进入后宫后最信任的宫女了,可看花舒姑姑在良妃娘娘故去后,如何待八爷的,便可知十三同八爷在花舒姑姑心中孰轻孰重。
若鹓虽不知原因,可却因着十三对花舒姑姑有着天然的信任,这宫里头,她的朋友不多,若清与怀嬴皆在宫外,璎珞也早已年满出宫,毓蟾入宫虽方便些,可到底不能时时同她作伴。或许在宫里待久了,她对任何人,尤其是陌生人,已无法信任,也不愿花费时间去培养一个人。
花舒姑姑老了,小宫女们都已经尊称她一声“嬷嬷”了,可若鹓还是喜欢喊她“花舒姑姑”,喜欢她怕自个饿着肚子,总是备在案子上的小点心。
“姑姑,我有些乏了,想眯一会儿,你也上来陪我吧。”若鹓散着发,侧着身子,枕着一只水红色绣金线西番莲花的苏绣软枕,两只手相叠着搭在软枕上,一只衣袖滑落,露出半截藕白的腕子,上头还戴着只银镯子。若鹓仰着一张素净的小脸央着才服侍她躺下的花舒姑姑,她现今也不知是怎的,对花舒姑姑分外依赖。
花舒有些犹豫,却抵不住若鹓可怜巴巴望着她的模样,心一软,褪了外衫也躺了上来。心愿得到了满足,若鹓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两只手缠着花舒姑姑的手臂香甜地睡熟过去。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再醒来时,若鹓发现外头的天都有些暗了。揉了揉眼睛,又抻了抻腰身,若鹓好容易坐了起来。
“姑姑你可算醒了!”还不待若鹓醒神,落颜欢悦的声音响起来。
若鹓闻声望去,便见落颜从桌边站起来,往床榻边走来。见落颜坐到了床沿边,若鹓拢了拢被子,给落颜腾出点地方,道:“来了多久了?”
“姑姑才歇下我就来了,姑姑这一觉睡得好久,我都打算走了。”落颜噘着小嘴,手上却帮着若鹓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姑姑的这支绫绢牡丹簪子可真美。”
“喜欢吗?良辰那丫头做着玩的。”若鹓抬手将簪子取了下来,原本被绾着的一缕发也散了下来,“送你吧。”
“良辰做的?”落颜的神色有些微的惊讶,却很快恢复过来,接过簪子,却又簪在了若鹓的发间,道:“这是姑姑喜欢的,我不要同姑姑抢,赶明儿我再让良辰帮我做个凌霄花的。”
若鹓轻轻拍了拍落颜的脸颊,点头笑道:“好。”
“姑姑,四叔家的小四小五喊我去圆明园练箭骑马,姑姑可要同我一起去散散心?”落颜坐在一旁一边瞧着宫女服侍若鹓穿衣梳头,一边道。
小四小五?那不就是弘历与弘昼,若鹓微微低头,手里似在挑选着饰品,道:“这两个小子不好好在书房读书,哪里来的空闲跑去圆明园骑马练箭?”
“也不知他们两个是怎么哄得四叔。”落颜嘀咕了一句,也没在这上面多计较,“姑姑同我一起去吧,这宫里头待久了怪无趣的,圆明园是皇玛法赐给四叔的园邸,倒是有许多新鲜的去处。”
铜镜里,落颜祈求的目光与方才的若鹓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花舒姑姑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若鹓何尝没有瞧见,到底也是心软了,应了下来,换来落颜的一阵欢呼。
也不知消息是怎样走漏的,康熙听说了若鹓要同落颜去圆明园散心,便也要一同前往。若只有若鹓与落颜二人,只须带几个服侍的人坐了马车就去了,可现在多了个康熙,便是吩咐了一切从简,也是个不小的阵仗。
圆明园外,雍亲王同福晋携着阖府众人早早迎着了。康熙的车驾才一停,雍亲王便同福晋亲自上前搀着康熙下皇舆,雍亲王福晋还欲来扶若鹓,若鹓忙道“不敢”,由着良辰和落颜扶着自己下了皇舆。
老实说,她原本就同四福晋不怎么打交道,后来同四爷的关系令她更觉与四福晋处境尴尬,因而时常避开。四福晋在宫里头有口皆碑,四爷能在最后的夺嫡之争中胜出,未必没有四福晋的功劳在里头。
“姑姑,天申带你和落颜姐姐去那边逛逛吧。”若鹓正觉康熙同四爷一家见礼的过程枯燥乏味,一个到她腰身高的小男孩悄悄寻过来。
“走吧姑姑,跟着皇玛法实在无趣得紧。”落颜撇嘴,撺倒着若鹓同他们一起落跑。
点点头,三人悄悄退了出来。天申是个颇为伶俐讨喜的孩子,很是会逗趣儿,一路上惹得若鹓和落颜频频发笑。走得有些乏了,天申便安排着到凉亭中歇息,又吩咐摆了一桌子的茶点瓜果。
几人正说笑着,赵成领了个小太监大老远瞧见若鹓几人的影子,便一路小跑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