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沛也没想真与他们一起走,她跟太子能好声好气,和这两个,真做不来和平相处。当下也不多说,看着他们先走,算是尽了幼弟之礼,他们走出几步,她也朝另一方向走了。
一直在不远处静静看着的大鸿胪轻叹了口气。秦王眼下是不如那时手握重权的今上,可假以时日就未必了。
人都散尽了,魏会也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一到帐门,便见魏达站在那处。
“拜见叔父。”魏达躬身见礼。
魏会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进来说话。”
秦王受皇帝赞誉之事,早已人尽皆知,魏达就是来找魏会商量的。他父亲外任,家中主事者变成了这位叔父。
在魏达看来,叔父虽有谋略,却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太过瞻前顾后了,一直与太子殿下保持着距离。这有什么用?魏氏是太子外家,还能撇的干净吗?不如放手一搏,将太子推上皇位。
不过,父亲不在,他也无人相商了,一踏入营帐,魏达便迫不及待道:“叔父,秦王已露出利爪,不可不备!”
“这算什么利爪?”魏会毫不在意道,见魏达满脸不赞同,他笑着摇了摇头,以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宽容慈爱道,“你年轻,不懂得世人多是喜爱幼子,十二殿下最年幼,又一向乖巧,表现得稍优异些,陛下高兴,多夸了他几句,也是人之常情。”
“可……”魏达怎么也不赞同这种不痛不痒的言论。
魏会却笑着打断他:“你想想,你父亲是不是格外疼爱阿秀?”魏秀,是魏师幼子,眼下才两岁。
魏达一想,的确如此没错,可秦王的状况是不同的,他急了:“叔父太轻率了!天家与臣家,怎会相同?”皇帝一言一语都是朝中风向!
魏会见他仍旧固执,便虎起脸来:“够了,这不是你能置喙的,办好你的差使,旁的不许你过问!”
他摆明了不肯让魏达插手,魏达气得要命,到底保留了理智,没冲撞他的叔父,行礼告退了。
魏达一走,便见屏风后走出一人来。
那人是魏善,在军中历练几年,他身上贵公子的温润之气脱去不少,增添的刚毅之气使得他整个人看去成熟稳重。
“阿爹。”魏善走上前行礼。
魏达丝毫不意外他在此,点了点头,示意他免礼。
魏善站直了身,他本在屏风后看书,听到父亲与堂兄入帐而来的响动本要出来拜见,只是堂兄开口得急,他一听那话中内容,便又坐回到榻上。果然,没过多久,堂兄就被父亲气走了。
他如今任虎贲军昭武校尉一职,亦参与了演练,是亲眼目睹秦王在兵事上的天赋与号召人心的本事的。他也担心王成为太子劲敌。
听到父亲说服堂兄那轻飘飘的言语,他不由道:“阿爹,阿兄说得不错,秦王殿下非池中物,若等他羽翼丰满,再要谋划,便迟了。”对待敌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一切危机都在显露苗头时就扼杀。如此既不费力,又可周全。
魏会哪能不知呢,他没有急着回答,反而问:“阿善,你观诸王,何者最佳?”
臣不议君,魏善正要推辞一句,突然意识到父亲此言深意,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失口道:“阿爹?”
魏会一笑,随意道:“此处只你我父子,有何话不可坦言,要你说,你说便是。”
魏善深吸了口气,凝神想了片刻,一一比较诸王长短,比了一圈,他道:“除太子,秦王最优。”更方面比较下来,无人可敌秦王。
魏会摇了摇头,怅然道:“然君心不可测啊。”他早就看透了,谁最优根本不是花落谁家的关键所在。重点在皇帝。
魏善越发不懂父亲的深意了,若说要改弦易辙,可他仍旧会帮衬太子,若说他支持太子,可所有帮助,都在暗处,太子不知,旁人亦不知。
仿佛看透了他的疑惑,魏会苦笑:“为父只是不知如何抉择。太子……”说到太子,他便无奈,若是太子稳固,他何致如此难抉择。
满朝文武,若说对圣人了解,谁可比高相?魏会观察了许久,高相对太子并没有用尽全力。兴许是人老了,失去当年那舍身一搏的勇气。他们有儿孙,有高爵厚禄。当年是什么都没有,只能追随尚为藩镇的今上,不成功便成仁,浑身都是孤注一掷的勇气。
而今,却是羁绊重重。
魏善看着父亲日渐苍迈的面容,他终于说出那个在他心中浮现已久的念头,他轻声道:“为何非要将所有人绑在一处?”
魏会睁开眼,凝重地看着他。
魏善定了定神,道:“伯父显然是跟定太子了,可阿爹并不看好太子,不如,阿爹另事一主,到时,不论谁胜,魏氏都不致败落。”
魏会看着他,眼眸渐渐地发冷,他阴沉的面容,令魏善心虚,可又不肯放弃这个看来完美的主意。
“这是,谁想的?”
魏善抿唇,魏会猛击矮案,喝道:“说!”
“是儿自己。”
魏会眯起眼,哂笑:“你何时学了这等两面三刀的本事?”
“阿爹……”
“要得利,不能不用手段,不使计量,但,要光明正大的用阳谋。阴谋,诡道,不是长久之计!”魏会失望地看着这个最看重的儿子。
魏善惶然,无措地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父亲。
谁都会犯错,谁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魏会的目光逐渐软下来,言辞仍旧严厉,语气已不是那么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