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回
秦英任由他搂着,内心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昔日沉默寡言的小儿,成为了言行果断的殿下。可她还没适应这一切,变故就猝不及防地来了……
陛下身体有些不好,便住在建章宫一边休养一边理政。
时值卫子夫姐姐嫁过去的公孙家出事。卫子夫的姐夫公孙贺与侄子公孙敬声入狱,不堪刑讯而惨死,陛下没有放过其族,于是公孙阖九族被灭。此事关系错综复杂,阳石公主,皇后所出的诸邑公主,还有卫青将军的长子卫伉也被杀。
皇宫中一时间笼罩在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中。
卫子夫悲不能禁,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对着女儿的一卷遗像发呆。秦英劝不动皇后节哀顺变,到椒房殿用早饭的次数也少了,有让皇后先自己静一静的意思。
刘允听闻两个小姑姑死了,心里并不怎么惊讶。陛下从来都对巫卜很秘信,他能因为一个预言软禁刚刚三岁的皇孙,刘允觉得有这样“前车之鉴”的陛下,因为一个诅咒杀掉诅咒自己的皇女,并非是不可能的。
虽然皇祖母那边过去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宝地,现在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他也还是雷打不动地每天到椒房殿请安。
他知道秦英是皇后收养下来的,若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他根本无缘与秦英相见,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孝顺,便是他的报答方式。
卫子夫受的刺激有些严重,神志都不太清明,她甚至将长期来请安的秦英和刘允,都看做了女儿诸邑公主与侄儿卫伉。
一天她拉着秦英和刘允的手,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他们小时候的事,边叹道:“过去我看你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便想着等你长大些就定亲,不料还是有缘无分。”卫子夫泪眼朦胧地注视着刘允,“你求娶的不是表妹,诸邑为此当着我的面哭了好几次。”
秦英记得卫伉此人。卫青将军入宫探望阿姊时,偶然还带着长子卫伉来。他比秦英大十几岁,就像兄长似的照顾着她,每次来都会与她玩游戏,哄得秦英很高兴。
而那个诸邑公主,秦英进宫那段时间,她就要准备嫁为人妻了,天天忙着亲手置办绣红喜服,倒是没有给秦英留下什么印象。
秦英听到皇后如此伤感,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心道:原来诸邑公主和卫伉,还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与她和刘允还真有些相似。
卫子夫将秦英和刘允的手交叠在了一起,自己的额头抵在长案一角,眼泪吧嗒一下落在了秦英的手背上,滚烫灼热,直直要烧到人心里去。只见贵为一国之母的她哭得泣不成声:“可怜你们没再见一回,就含冤而去了,最后,还让我这个白发人……目送你们黑发人……”
刘允似乎也感受到了那无可言说的悲伤,闭上眼抬起头来。
秦英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忽然想到师傅一年前所做的预言:将有一场大祸事降临国家。现在公孙家被诛了九族,阳石公主、诸邑公主还有卫伉都被牵连致死了。大约师傅的预言已经应验了。
她不知道这场大祸事现在有没有终结,心底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有天在用了饭以后,刘允将她叫到椒房殿后的回廊,此时这里没有外人会经过,刚好能让他们说些话,他低声问她道:“你有无听说陛下为何大怒之下杀那么多人?”
秦英懵懂地摇了摇头,她虽然一直留意着宫内宫外,但消息依旧不比他灵通。公孙家诛九族,两位公主连并卫伉之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是宫中没有人敢触碰这个禁忌的话题,这关系着陛下的颜面,还有皇后的心伤。
他面容严肃地看着秦英道:“陛下在全国各地下令缉拿阳陵朱安世,公孙家主公孙贺出面,为陛下逮捕了此人。朱安世下狱以后,就反告公孙贺利用桐木人偶诅咒陛下。”
“……让他们人头落地的原因竟如此荒谬?”秦英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
她以为他们是犯了罪无可恕的事,才会被陛下处以极刑。但朱安世的污蔑之言,是如何能站住脚,并且让陛下听进去的?陛下虽然身体不复从前康健,但也没有老糊涂。这件事背后肯定是有人在配合朱安世捣鬼!
刘允点点头又道:“先不追究陛下如何不近人情地诛族杀人。要警惕的是,他们利用桐木人偶诅咒陛下这个由头兴风作浪。”他皱眉担忧地道,“你是皇后身边的最受信赖的巫,在这风口浪尖上万万不要用桐木人偶行事了。”
秦英用鼻子嗤了一声,极为不耐地打消他的虑想:“我会操使桐木人偶,可是从未在宫中用它诅咒别人。并不是所有巫都要凭下三滥的手段,彰显自己的巫术何等高明。”
师傅教过她许多东西,唯独没有对她提过桐木人偶。秦英一天借了师傅的手书,在上面看到了潦草难认的两行小字,那刚好是桐木人偶的诅咒方法:
“取桐木小人,刻人名后埋于地下,每日祈祷其亡故,能使人诸事不顺乃至早逝。”
这是极恶毒的诅咒法,然而宫中的很多夫人都在偷偷使用。
秦英当时看了震惊不已,但也没有去问师傅关于桐木人偶的事。师傅不主动教她,秦英也乐得装作无知。
师傅临走之前的那天夜里,教了秦英桐木人偶的诅咒法,与相应的疗疾法,最后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世上所有物事都有善恶两面。不要因为看到其中的一面,就忽略了另一面。”
她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