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回
裴寂最近还是在秦英的宅子里休养生息,簪花娘子每到沐休的时候便到兴道里看望阿耶,这次她过来,还拿了贵女宴的帖子,又和梅三娘讨论八月初八的贵女宴上,穿什么样的华美衣裙才能洗刷两年不曾来贵女宴的遗憾。
秦英坐在两个喋喋不休的人旁边,手里捏着绣花针,看着一张圆形绣盘愁眉不展。
簪花娘子早就说了自己若要参加贵女宴,也是会带着秦英去的。而秦英在山林里野了几百年,下山入世以后穿着男装,基本到处都和男子打交道,她的言行举止和娘子完全搭不上边儿,别提什么长安城里的贵女了。
梅三娘预感秦英是要穿女装出席贵女宴的,提前一旬就让秦英学些在娘子们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东西了,例如绣花样子。
秦英对绣功很不感兴趣,然而梅三娘一再叮嘱她这是所有娘子都要会的技能,就与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秦英听得耳朵都起了层茧子,实在抵挡不过她的唠叨,便老老实实地拿起了绣盘练手。
不过没有练一会儿她就丧失了开发自己潜能的信心。因为绣盘上的针脚乱七八糟地糊成了见不得人的样子,和梅三娘所画的花样相比,简直看不出丝毫影子。
梅三娘当时看秦英的绣盘,忍不住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秦英的月事还没有走,本身脾气不太稳定,见状拂袖就要将绣盘丢到小几下面去,梅三娘手快了一步将绣盘“抢”了回来,语重心长地劝秦英耐着心再试试,说不定练多了手脑就协调,心眼就开窍了。
此时秦英心里已经是给了梅三娘个白眼,若做娘子这么麻烦,她情愿一辈子穿男装。
虽然不屑于去学刺绣,不过她看到梅三娘屋里放着无数好看的绣品,手又有些痒痒了。秦英便叫梅三娘先教教她如何起针复线。
梅三娘教的认真,担起了人师的责任,不过秦英似乎天生不是这块料,自己被梅三娘纠正好几遍拿针的手,却还是用持银针的姿势刺绣。没法子了,这是秦英行医所致的习惯。
最后梅三娘纵然诲人不倦,也是没有应对秦英的计策,只好任由她用上好的素帛和苏线练着玩。
簪花娘子来的这天,已经是秦英练习刺绣的第四天了。簪花娘子起初听说秦英在做这种小家碧玉或者大家闺秀才做的事,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但是转念想到这是在为贵女宴做准备,心里又有些欣慰。
秦英如今正在绣的是一支盛开的芍药。还是梅三娘给她的花样子。不过秦英已经将那张原图蹂躏地皱皱巴巴不成样子了。
她走到哪里就将图揣在袖子里带到哪里,以便时刻端详着,观摩其图的精髓。
这两天她下苦功便看出了一些门道,勉强能用线将花样边线勾勒出来,然而这和梅三娘讲的完全相反。
梅三娘看了以后不置可否,心想秦英瞎折腾说不准也能做出来个能入眼的绣盘,于是没有开口点拨她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秦英如今望着绣盘上的线很犯难。
想当初她在皇宫之中,给太子殿下的消渴之疾查找良方的时候,都没有感觉现在这般焦头烂额,直恨不得将头埋在被单里躲起来。
簪花娘子和梅三娘的贵女宴话题告一段落,看到秦英托着腮,斜倚在小几之侧呆呆地瞧着绣盘,异口同声地道:“——该去东西市给秦英买套赴宴穿的成衣了!”之后两个人眼眸亮晶晶地转头对视。
秦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能自拔,但是旁边有两个人发出巨大响动,她不由得抬起头来,过了一会儿好像听到屋里的回音,一本正经地回绝道:“不想去逛街,会被认出来。”
簪花娘子拍了拍手道:“有法子让他们不敢认出你是秦英。”
秦英的背后不知为何起了冒起了一阵凉意。
不过没有等她谎称自己要去换月事带,就被带着笑的梅三娘和簪花娘子“双管齐下”地摁住了……
想到上次自己被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捣鼓成了那副自己都认不出的模样,秦英现在很想对天长叹一声呜呼哀哉。
簪花娘子进秦英的宅子乃是申正,此时花了两刻有余给秦英梳妆打扮,将她拖进了车厢里带到西市上,所有的市面都开着门儿。
路上簪花娘子和梅三娘兴致勃勃地讲着哪个成衣铺子最是物美价廉,秦英听着一两多钱只能买一条绣工精良的襦裙下裙,觉得娘子们在衣物上头花起钱真是毫不含糊。原谅她虽然身为娘子却从来没有过娘子的生活,不知什么才叫真正的奢靡。
车驾到了西市门口,将三个人放下就停靠在了外头。
秦英被簪花娘子强拉了下来,不得已随着两人拐了几次,进某小巷子里的一家成衣铺。
簪花娘子和梅三娘一左一右地牵着秦英的手将她带进铺子,之后共同撩开了她头顶的幕篱一角,露出秦英易容以后的一张包子脸。
因簪花娘子和掌柜的熟识,便主动上前寒暄了两三句话,又将秦英推到了掌柜的面前笑道:“这是我的远房表妹,掌柜的帮忙推荐一条齐胸襦裙给她,下个月要参加宴会。钱不是问题,掌柜的只管拿货就好。”
掌柜的瞧了一下秦英,用手比了比她的身量,对簪花娘子夸道:“是个出落得甚好的小娘子。”
簪花娘子点点头应答道:“益州人多俊俏。”
梅三娘摘下了秦英的幕篱,帮她拿在手上后,看掌柜的热情地带着秦英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