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回
秦英她们所坐的车驾驰行而去,带起了滚滚飞尘。
路旁人们的衣角不免沾染了浅浅的赭红。
身着白衣的青年低头看了看下摆,弯着嘴角无声地笑起来,再望向前方时,那辆车已经缩成了模糊的影。
西华观观主秦英原来是个这样有趣的人,难怪阿琢会留在她身边……这样想着,白衣青年的目光不由得深沉了一些。
下午接近申时了,白衣青年走到西华观叩门拜访。
昔日香火繁盛的西华观如今门可罗雀。应门道童猜观主参加完了冬至祭天仪式,不会转悠到西华观视查,于是靠坐在门槛上眯眼打盹儿。
白衣青年在外头吃了好一会儿的闭门羹,两个道童才在门内划拳定胜负,输的一方给人开门,赢的一方则去敲斋堂前的偌大云板,叫观内道人整装迎接香客。
应门道童打着呵欠为他拉开门,在瞧见白衣青年毫无愠色的面孔时,他感受到了青年身上一股威压气场,打了半截儿的呵欠是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请这位不同寻常的香客进来,却不料料眼前的人拿出了一只木牌,语气温和地问它有什么用处。
道童愣了一下忙不迭地道:“大人必然是观主的贵客。但凡是大人的要求,本观便会为大人竭力去做。”
“初来长安,可否暂住?”白衣青年得到了肯定回复,一展自己的衣袍边缘,仪态优雅地进了观门。在两个道人的陪同下,他依次拜过三清殿和两边的偏殿,路过太一殿忽然停了下来,对七丈多高的阁楼表现出莫大兴趣。
然而一个道人站在白衣青年之侧,低首委婉道:“大人还是不要进去的好。这座小半年前新建的太一殿闹鬼可厉害了。只有观主能在里头呆上足刻,每天除了值班扫洒的道人,别人都是不敢靠近这里的。”
白衣青年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楼角上挂的铜铃铛,风度翩翩地微笑道:“无妨。”说罢就迈着步子登了几重台阶,挺拔如竹的身影临于太一殿门口。
远远地看他那不染纤尘的衣角,没入那扇并不轻易开启的门,一个道人忧心对自己的师兄附耳道:“这位大人若是被鬼吃了,我等要怎么向观主交代?”
师兄捅了他一肘子才没有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办。就实话实说他不听劝告,非要找个新奇刺激。”
……然而事实之中谁吃谁,还是不一定的呢。
白衣青年进殿以后悠哉悠哉地转了一遍,顺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了二层。立在可以一览西华观以及整个崇化坊的栏杆处,信口道:“如此好的风光被你独占。可真是贪心啊。”
刘允知道自己在他的眼里无所遁形,接口道:“陛下难道不贪心吗?斩落化身上穷碧落下尽黄泉,究竟是为的哪般?”
白衣青年笑了笑,丝毫不见天帝的架子:“忘了你有心通,能观世间诸人的心想。”
“值得吗?”刘允双臂交叉在胸前,渐渐现出身形,然而二楼的纱幔重重,将他有些透明的身影遮挡严实。
“不值吗?”天帝回头反问道。
刘允看着他的清澈眼眸默默不语,这样过了半晌他另起一个话题:“不管你过来是打着什么主意,不要妨碍西华观观主秦英。”
天帝摇摇头道:“她的轨迹和天道国运相连,我必然不会妄加干涉。”
“君子一言承诺便是重若九鼎。”刘允闻言面容稍霁,低头对天帝施了第一个礼,“多谢陛下恩典。”
只见天帝面上最后一丝笑须臾消失,怅然叹息:“看不破而且忍不过,莫过于情劫了。一度成人,二度成仙,三度成圣。可惜你我都卡在各自的瓶颈之间。”
刘允低头思索了一阵道:“陛下今次斩落化身便是应劫?”
“我的劫数凶险绵长,仅仅斩落化身怕是还不够啊。”天帝并不在意把自己的事告诉一个下三途的小鬼,转身便下了楼,留下一串低回足音。
白衣青年完好无损地从太一殿里走出来,诸位道人都啧啧称奇。要知道他们已经被太一殿的鬼吓到很多次了。
刘允不能明目张胆违背秦英的意思,不过暗地里捉弄这些修为不高的道人,还是再容易不过的。
有胆小的道人值班扫洒,经常哭号着找观主求助。然而秦英早上都是不在西华观的。最后这个可怜道人会在大家的怜悯或嘲弄的目光中,再次进殿,挑战自己的恐惧极限。
义坊从西华观撤出去以后,后院寮房空出了许多。白衣青年随意挑了一间厢房,领了钥匙住下,便有没见过的道人亲自送被褥等用具给他,侍候地殷勤周到,却不侵犯隐私空间。这让白衣青年深深感慨,秦英手底下的人很是得力。
第二天秦英吃过了午饭,小睡了三刻便到西华观了。走进后院准备去找掌事道人,正巧看到白衣青年坐在廊下,一只腿盘着另一腿搁在下面,这散懒的姿势由他做出来,却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秦英走近了白衣青年,躬身施礼道:“先生几时来的?”
他拱手笑道:“比观主要早一天的样子。”
“厢房住的可否习惯?若有什么不便,只用向道人吩咐就好。”秦英隔着三四步距离站在他之前,显然并没有深谈的打算。
白衣青年看出了秦英对自己的态度和昨天大不相同,也没有出言点破,将袖子里的木牌递了出去:“多谢观主的这只木刻牌子。”
“先生客气了。”秦英小心翼翼地上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