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看罢了。”秦英轻飘飘的一句话把众人堵得几乎憋过气。
看着秦英毫无起伏的神色,吴咒禁师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套出想要的答案,也就这样放弃了:“明天一早你过来拿。”他是咒禁科的副官,这个官衔虽然不大,但把几卷竹书借给秦英还是可以做到的。
秦英第二天掐好了东宫开门的时间,蹑手蹑脚地到了宫门前。
东宫与太极宫一墙之隔,连通两宫的是不甚宽敞的通明门。守卫着的官兵不认官婢以外的出入人员,只认鱼符。秦英费了好半天口舌才打消了他们怀疑的心。
太极宫比东宫喧闹多了,各色官服行走匆匆步履稳健,有的高声交谈有的低声细语。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谁也没有留意到一个道童忽然出现在此。
秦英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走过一丛丛的高低草木,就听到有人笑着低声唤住了自己。
那人对她道:“——小娘子。”口吻怎么听怎么像是孟浪的登徒子。
秦英身形一下子僵住了,她缓缓回过头,树荫下李淳风那张半明半暗的面庞映入眼帘。她故作惊异地问道:“你是……”这是她进宫以来,第一次流露出平静外的感qíng_sè彩。
李淳风的嘴角优雅地倾斜:“叫师兄,我就对外保守秘密。”
秦英有些莫名其妙地瞪着他。记得上辈子的李淳风是个温文儒雅的人,不过他此刻的戏谑表情实在和四个字搭不上边。她用浓重的鼻音哼了一声:“不。”
连师兄的改口礼都没收到,她怎么能让他得逞?
李淳风见状,面色尴尬地解下腰间的绣花锦囊。秦英颠了颠锦囊的重量,不满似的皱起眉头。
“这里头是师兄的鱼符。挂在身上可以自由出入各道宫门。现在可以叫师兄了吧?”他挑眉道。鱼符每个人只能对应一个,他把自己的鱼符给了秦英,出入宫门的时候也麻烦了一些。
李淳风的这份礼不可谓不重。秦英的眉眼轻扫锦囊,心里无比开怀,脸上则淡然如常:“小道拿着师兄的鱼袋子,师兄要凭什么出入宫门禁制?”她改口改得漂亮,一点也听不出违和感。
李淳风很享受地眯了眯眼,被人叫的感觉果然不错。他把思绪拉回来道:“这个嘛,使个遁术溜出去总是可以的。”
秦英瞟了不靠谱的李淳风一眼,抬起手中的小小锦囊道:“等小道挣来自己的鱼符,便归还给师兄。”
他笑着对秦英点点头,须臾隐去了树下的身影。或许是他走得急了,一卷很轻的帛书从他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秦英盯着那张涂画地乱七八糟的帛书半晌,也不知道上面的图样是个什么奇怪东西。
她捡到的恰恰是李淳风主持设计的浑仪图纸。
有李淳风的鱼符傍身,秦英进太医署的过程变得十分简单。
熟门熟路地迈进属于咒禁科的别院,秦英找上了吴咒禁师的桌案。
吴咒禁师是个年逾六十的老人了。不过他自己养身有道,吃穿用度衣食住行皆十分注意,所以一般人感觉他还在中年和老年的边缘晃悠。
秦英并不易被迷惑。她能透过皮相感知他人的气息。她察觉到吴咒禁师气息远比同龄者绵长,于是她在心底默默地给他的脸庞加了几条皱纹,不料效果实在是有趣,她忍不住笑了。
“拿去吧。”余光瞥见秦英如约而至,吴咒禁师在连篇累牍的文案中微微扬手,结果对方没有反应。他有些不耐地抬头,就发现秦英的嘴角挂着一个莫测的笑。
“你笑什么?”他吹着不甚整齐的山羊胡子道。
她硬生生地憋回去多余的神色,绷紧了脸说道:“昨天是小道唐突了,您莫见怪。”
吴咒禁师听罢摇摇头,谁会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较真呢?即使那个小儿是坊间传闻的方外奇才。
秦英得了他的回答,也没有想话语背后的真假,卷起宽大的袖子就作势要把包扎成捆的竹书抱走。
此时他无意间看到了秦英身上带的帛书一角:“哎,你且留步。”
秦英停下了动作,只见他用两根手指把李淳风的帛书抽了出来。
“若我没有认错,这……这恐怕是就是浑仪的大致图样。”吴咒禁师激动时却还不忘压低声音讲话,防止吵到还在摘抄誊写祈福咒文的同僚。
秦英茫然眨眨眼睛:“浑仪是什么?”
“一种观察天象的仪器。”吴咒禁师以有些嫌弃的眼神看秦英,好像是用眼神责备她的无知。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她不知道浑仪为何物又怎么了。观察天象是太史局那些天官的责任,才不是秦英等普通道士的分内事情呢!
“你一个研究咒文的医官,怎么知道地如此清楚?”秦英想起浑仪隶属于小范畴,就对吴咒禁师的“博学”产生了疑问。
“咳咳。”他干咳两声,示意秦英讲话的声音再低一些。“我家侄子在太史局里任职,某天喝了酒就信口嘟囔了几句有关浑仪的事情。”
他扯了扯秦英的袖子,让她跪坐下来和自己同高,又神神秘秘地对她附耳道:“陛下已经让太史局制造浑仪将近五年了。可浑仪目前还仅仅作为一张图画,停留在帛书上。”
吴咒禁师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实人,别人问他什么,他都不带反问的,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出来了。
说完一段他惋惜地叹了口气:“半月前,新任的太史令监工等下的人以青铜料做了个浑仪模型,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