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冥和凤倾月无心管这一地的死尸,便任其曝尸在荒野之外。待方知秋来寻人时,自会处理了去。
这么一番耽搁,两人入了祁山天便黑了。只好暂居于山洞内,等天亮后再行赶路。
两人同行了近二十日,有时于店家歇息,有时借住于百姓之家,倒不曾独处一室过。
现下对坐看着将山洞照得通亮的熊熊烈火,不免有些尴尬。
“翻过这座山,便是两国交战之地了。你不辞辛苦到了这里,可曾想过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欧阳冥突然发问,令得凤倾月愣了一下。他难得这般多话,实在让她有些适应不来。
而欧阳冥也是觉得两人相处太过尴尬,才随意挑了个话头。这一问不仅让凤倾月吃惊,还堪堪难住她了。
凤倾月一心想回到凤央,却没想过回来之后又当如何。回了凤央,除了与凤央共存亡,她还能作何想法?还能有什么打算?
她不知道,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兴许她是一心赴死的,可见惯了欧阳冥手起刀落收人性命,她又失了那股莫名的胆气了。
“敢问欧阳公子,你以为我当如何。”
她突然想听听他的想法,他这么个桀骜不驯的人,遇到这种难解之局会如何走下一步呢?
“要我说?你一个妇道人家,不管你是公主也好,普通女子也罢,都该晓得出嫁从夫的道理。这种国家大事,轮不到你来费心。”
欧阳冥这一番长篇大道,听起来好似不错的。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人会怪她的不闻不问。
可她又怎能不管不顾呢?不说凤央牵扯着她的种种挂念。就说她一个亡国公主,日后留在西夜,以何种身份?
夜离轩兴许会登临皇位。而她身份尴尬,终成一大问题。纵然她不被休弃,也只得在深宫中担惊受怕。
她无权无势,敌得过几番勾心斗角?或许老死深宫,便是最好的下场了。与其凄惨度日,还不如以身殉国,至少还有一番壮烈。
可能心里这番原由,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她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英勇,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只是她能与谁诉说呢?对着欧阳冥,只能但笑不语。
“能不能求欧阳公子一件事?”
她现在唯一惦念的,也只有这一事了。
“哦?这次又是以何理由?”
凤倾月料准了他不会轻易帮她,可他果真这么不通人情,她却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楚云辞用的是他替欧阳冥解毒的恩情,欧阳冥才堪堪应下了此事。
自己又能拿得出什么呢?第一次求欧阳冥,就花了好大的价钱。现下身上仅存些许盘缠,又怎能打动得了他?
罢了,反正她是女子,犯不着顶天立地,便是耍些小聪明又如何。
“便看在我送你救治的份上如何?”
“你们这算盘倒是打得精明,救我一次还得分两次算。得,算我欠你的,有什么便说吧。”
欧阳冥也没打算为难凤倾月,只不过是想要个拉下身段的理由。若平白受个女子使唤,实在有失尊严。
见欧阳冥应承下来,凤倾月心中愉悦,嫣然一笑。
“那就多谢欧阳公子了。你只要前往三皇子府,带个口信给我那叫玲珑的丫鬟就成。就跟她说,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勿念,望安。”
凤倾月在西夜这段日子多有乐事,也有留恋之人。可惜世事无常,只得说是缘分尽了。
只是对不住玲珑,她义无反顾的跟着自己去了西夜,现下却留了她孤单影只。
凤倾月无力给玲珑找个可交托之人,只能放她自由,望她一世安好。
“怎么,生无可恋了?”
听欧阳冥此问,凤倾月心里一触动,便是出声回道:“只是找不到生的理由罢了。”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改朝换代皆是常理之事。败了就败了,认命便是,何苦一条道走到黑?败,不等于亡。”
欧阳冥手下亡魂无数,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大发善心,劝人安生。
凤倾月听他一番规劝之话,惊异大过认同。他能说出这般头头是道的话来,倒不是个只知以武斗狠的莽汉。
欧阳冥说的无一不对,这些凤倾月也都明白。可她也有她的无奈,就如他先前所说一般,一个女子,何以干政?
她不顾一切的回到凤央,就已是这一生最大的放肆了。
或许她可以放肆到底,可世事变幻莫测,谁也不可预知以后之事。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求老天怜悯,给她指一方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