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卢思奇,是的,你没有听错,我姓卢不姓桑。”他微微一笑,似乎很高兴看到桑思锐吃惊的模样:“你的父亲从来没有希望过我冠上他的姓,母亲同样不希望,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跟着母亲姓卢。在六岁之前。我的人生是那么的阳光,那么的幸福,然后一切突然天翻地覆。”
“你是说,因为父......他的死吗?”
“是。也不是。对于你来说,那一天,你失去了你的父亲,而我失去的,是整个世界。”
十六年前。桑念远死亡当天。
卢思奇一贯是个精力旺盛的孩子,哪怕昨天晚上因为久等父亲不归而睡得很迟,今天早上不到六点他依然醒过来了。只要这小混蛋一醒,他的妈妈卢嘉嘉也别想再多睡一会儿。
带被儿子磨了许久,吵得头疼的卢嘉嘉便极其为难地打了电话给桑念远。那个年代的移动电话可是稀罕物,并不像现在这般小巧玲珑,即使蠢笨如牛,也被很多人趋之若鹜。卢嘉嘉这一支便是桑念远买给她的,平时他们两个之间,主要联系就靠移动电话。
她知道昨天桑念远没有来。肯定是回了家。他们在商场看到的那个小男孩,卢思奇年纪小不明白,可是卢嘉嘉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到了那个男孩的身份,桑念远的正牌儿子。所以桑思远跟着他儿子一前一后地回了家,卢嘉嘉就干脆利落也带着儿子回家洗洗睡觉,她知道今天晚上桑念远无论如何也不会过来。
后院起火,安抚不好可是星星之火会燎原的。对于这种生在婚姻坟墓中,活得完全没有自我的女性,卢嘉嘉嗤之以鼻。所谓甲之蜜糖。彼之砒霜,这么粗浅的道理有几个人能明白,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结婚,找个情人疼爱有个孩子傍身。这样的生活要多逍遥有多逍遥,哪天两个人过不到一起去,就拆伙分家,连离婚的麻烦都省了,多自由,她才不会笨到一头扎进去。俯身甘为孺子牛呢。
但愿桑念远这么聪明的人物,他的妻子也别是不通情理的大傻冒。卢嘉嘉虽然不怕被对方闹上门来,可是到时候搬家什么的都是一件麻烦事,邻里关系要重新处,孩子的学校要重新换,朋友也要重新交,牺牲太大,实在不值得。
卢佳佳原本也不想在今天早上这么一个敏感的时期给桑念远打电话的,万一让对方的老婆认为自己是刻意上去挑衅,找茬拆散他们夫妻的,她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是卢思琪那个时候完全被桑念远给惯坏了,在他六年幸福完美的人生中,从来不知道拒绝是何物,母亲拒绝的回答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所以最终他撒泼打滚地作了一个小时后,达成心愿,母亲的电话终于打出去了。
好在桑家一直风平浪静,桑念远昨天晚上用了十成十的功夫哄好了老婆,也安抚了儿子,暂时将事态平息下去,哪怕他知道,儿子早早晚晚会再提出告诉母亲的话题,但是现在他很有些鸵鸟的心态拖一天算一天,等哪天实在拖不下去了再说。
所以,当电话那头传来小儿子哭嚎着责问他为什么不来陪他的声音时,桑念远在家一会坐不住了,匆匆忙忙地出了门,直奔善解人意的红粉知己和娇憨可爱的小儿子家,压根就忘了他昨天曾经将枪放在枕头底下的事情。
他以为是他粗心大意,枪被落在了车上。车上没找着后,他就以为落在了卢嘉嘉的家里。
当他驱车赶往卢嘉嘉家的时候,一直监视他一举一动的人早已经通知了人手埋伏在预定地点。
桑念远在外面包了个女人,这种事有心人早就看出来了。卢嘉嘉的住处并不是什么机密,当桑念远开车从自己的家中出发,没有直接去公安局,二是走了反向的道路,他们就知道桑念远的最终目的地是去卢嘉嘉的家。一张扑杀他的大网就这样遮天蔽日地张开,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如躲在灌木丛后的猎豹,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的猎物缓缓走入包围圈,然后发起致命袭击。
桑念远在卢嘉嘉家门外的胡同里被截住,这是他们预定好伏击桑念远的地点之一。够偏僻,人不多,场面好控制,发生意外被桑念远逃脱的可能性小。也许那天老天爷都在帮他们吧,桑念远连枪都没带,他一路狼狈地被追赶,慌不择路地跑进他的死地——那间早已停产的工厂。
路上不断放枪的,一直都是冯卫健带来的人,他们边走边开枪,做出一副激战的样子。不得不说他们想得很周到,做事很严谨,成功欺骗了所有人,以冷酷残忍的方式,杀害了桑念远。
那是l市老一辈人铭记的一天。因为压在他们头顶上一座金光灿灿的大山被搬掉了,他们翻身得到解放。当所有人都在为桑念远的死弹冠相庆、拍手称赞的时候,又有谁在意,那两个在交火中被无辜牵连的平民百姓呢?
“你不是说他没带枪吗?激战什么的,都是警方伪造出来的,又怎么会不小心射伤了人呢?还死了两个这么多,他们不怕,最后事情闹得太大无法收场,把自己也搭进去吗?”
“他们怕,他们当然怕。但他们更怕留下目击证人。看到他们伪造现场,屠杀无辜的目击证人!”
“可是,如果两个目击证人都死了,这一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桑思锐的脸上就差明晃晃地写着不信两个字了,毫不留情地寻找着卢思奇话中的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