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七,一轮黄色太阳升起来,照在所有人身上,洒下一片金黄。虽是如此,天气却依然冷得刺骨。
朔风呼啸,吹拂在每个人的脸上,依然像刮刀子一样,在所有人脸上拉出一道道的血口子。
从鼻子嘴巴里呼出的白气很快就凝结成冰,在室外呆的时间一长,每个人的眉毛,头发,所有男人的胡子上,都挂着一层白白的冰霜。
这样的严寒,所有的人,就应该窝在房子里不出来。往常他们他们也是这样做的。但在这天的上午,整个延恩县城却都纷乱嘈杂地东了起来。
街道上,城门边,到处人来人往。
“唐军要来了,两千唐军!他们要来杀光我们……”
“听叶护(康神奴)说,朝中出了奸臣,觊觎我们的草场和财富,那狗贼想杀光我们,抢走我们的财货,马匹,霸占我们的草场……”
“杀光他们,没说的,不过才两千唐军而已……”
“大光明神,东平王会保佑我们,为我们做主的……”
自从十三年前,李隆基命宰相牛仙客在此处修筑延恩城,设置宥州以来,这些从中原和江淮流放地迁回原土的六州胡,就一直过着极其安稳和舒适的日子。
仅用了不到十四年的时间,依靠繁衍生息和吸附附近部落,他们的人就从原来的五六万人,扩张到近十万人。
从安禄山决心造反起,康神奴在这两年,也有意无意地开始训练军队。到现在为止,整个宥州彪悍能战的战士,就有将近一万两千。
加上其他专职牧民和做生意的,康神奴能动员的男丁足有三四万。
这个上午,这些彪悍且残忍,狂妄而好斗的六州胡青壮,在听说唐军来了以后,虽然在做动员的时候有些杂乱无章,毫无效率可言。
但在所有人心中,老实讲是没有多少紧张或者重视的,甚至在很多心里,还有一些小期待!
情报说得很清楚,此次来袭的唐军不过两千人马,而他们有一万两千,光在延恩城驻扎的就有七千,完全不惧!
情报还说,他们在腊月十四午时过后才从长安出发,八百里路程,按一日两百里来算,赶到这里至少也要明日正午,还有一天半,时间宽裕得很!
“怎么样,去往各部落的人都派出去了吗?”宥州刺史府里,康神奴一脸轻松地搂着一名粟特侍妾,听到儿子进来,头也没抬就问。
“阿爹,已经都派出去了。离得近的下午就能到达,离得远的,在明日午时之前也能赶到。孩儿已经下了死命令。”康神奴名叫康石肋长子恭谨地道。
“好得很。”康神奴眼睛里泛着绿光,神色狰狞,把怀中那娇滴滴的侍妾花容失色:“石肋,你好好做,从现在就开始操练起兵马来,萧去病那个狗贼一来,就是我们露脸的时候。
这一次连义父也栽在那狗贼的手里,若是被我们打败,到时候义父会多高兴!
张献诚把他说得跟天神一样,还一人攻破两万严阵以待的大食军阵,定是那狗贼自吹自擂,众人以讹传讹罢了。
就不信他真的有这么厉害!等我们把他打败,生擒活捉,倒要看看张献诚这个蛇牙大统领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说完,康神奴一张丑陋狰狞的脸就整个埋进怀中侍妾修长的脖颈中,重重地咬了一口。嘴里还呜咽着,若是仔细听就能听见他在说:“我要活吃了狗贼……”
“啊……”
那侍妾发出一声惊呼,柳眉紧皱,痛得要哭出来,却只能强忍着,不敢有丝毫反抗,只是哀求地看着康石肋。
康石肋嘴角抽搐,眼中几乎冒出火来,恨恨地看着,敢怒不敢言,只敢用眼神和嘴型向那侍妾示意。
“孩儿去了。”康石肋再也不愿忍受这样的折磨,恨恨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去。
康神奴在温暖的房间里,对着那侍妾研究等活捉萧去病以后如何将他活吃的时候,延恩城城门楼上,十几名六州胡战士却在吃风。
“入他老母,这天当真是冷得邪门,往年也没这么冷……”城门楼上,一名小兵模样的缩着脖子,在那里恨恨地骂道。
往年当然没这么冷,往年他都窝在房间里或者牛皮帐篷里呢。
“要骂就骂天杀的唐军,还有那个叫萧去病的狗贼。”一名小军官模样的跺着脚,希望能暖和一点:“不好好在长安呆着,要带兵来杀我们。”
“十夫长,不是说那狗贼要明日正午才能到吗?怎地现在就让我们站这里吃风?”
“狗日的,你以为老子想?”那十夫长咬牙骂道:“还不是叶护下得死命令,他自己却在房子里,拥着美婢,逍遥快活。”
那十夫长抱怨完,自觉失言,有觉得应该说点让人振奋的,将情绪调动起来:“都听好了,叶护有令,杀死一个唐军,赏钱五贯,杀死一个唐军军官,赏钱五十贯,杀死那个领头叫萧去病的,赏钱五百万贯!”
“五百贯啊!”几名小兵眼睛放着光。
那十夫长笑了笑:“什么五百贯,听清楚是五百万贯!”
“什么?五百……万贯?”城门楼上所有人下巴掉了一地,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所有的人立刻就不觉得冷了,相反浑身热得要出汗。
五百万贯啊,这么多钱,就是用金子堆也能堆成一座小山啊。这么多钱,就是挥金如土,肆意挥霍一家人用十辈子也花不完。
这一刻,城门楼上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天文数字的悬红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