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时间眨眼过去,天宝十三年八月初二,便是双方约定决战的日子。
这样的大决战,约定日期,约定地点,然后双方就老老实实等着决战那天,堂堂正正决战,是胜是负一锤子买卖,几乎从古至今都从来没有过。
一般来说,决战之前,双方都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小战,很多次的试探,试探对方实力,战术,制定自己这边的战术,打击对方的士气等等;
甚至说,决战前一日,双方各自抢占有利地形,扎下营地之后,骚扰敌营和反骚扰,也都是必备科目。
但是这些事情,在这次的大决战之前,竟然真的一件都没发生,双方竟然全都老老实实在决战前一天来到战场,派出骑兵拉开警戒幕之后,然后就都老老实实的各自扎营,之后也不去骚扰,双方都像傻子一样,就老老实实呆在营地里,平淡无奇地等到天黑,然后平平安安过了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双方也都各自埋锅造饭,两片营火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相互辉映,气氛怪异。
天亮之后唐军营地,一万五千天策士兵、四万当地土著蛮兵,和五里之外的七万吐蕃军同时抓紧时间吃早饭,之后是各自的动员,动员之后是行军和布阵,双方各自派出五百骑兵进行警戒。
被恩兰·达扎路恭选定的决战场地,乃是神川都督府(后世丽江)西南方向二十里,拉市海以南的一处方圆十里左右的冲击平原,地形平坦几乎没有起伏且战场宽阔。
这种地形,以骑兵为主的吐蕃军有着无比巨大的机动优势,但目前看来,七万吐蕃军的士气其实并不算高。
战场的东面,两名吐蕃军的哨骑百夫长远远看着对面天策军的哨骑,还有正在后面列阵的天策将士,两人都是百战老兵了,作战经验都极其丰富。这个时候也觉得这场大决战来的太过诡异,仗从来都不是这样打的啊!
那名身材圆胖,长着络腮胡的百夫长策马来到身材高瘦留两缕鼠须的百夫长旁边,忍不住说道:“我说贡觉。我怎么总觉着这仗这么怪异呢?哪有这么打仗的嘛,大论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天策军吓住了?”
鼠须百夫长贡觉道:“我说次仁你问我,我又问谁,总之大论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我们等着瞧就是。”
络腮胡次仁瘪瘪嘴,道:“我看悬,十一日之前打了一场大败仗,我们这边士气正是低迷的时候,很多士兵都对天策军有了惧怕心理。
按我说,就该在昨日和前几日,派小股部队去攻击南诏蛮兵和剑川蛮兵,既能打击对方士气,又能提振己方士气,树立信心。哪有什么都不做的啊!”
鼠须百夫长讥笑道:“这么说倒是该你去做大论,大将军,指挥我们打仗?”
络腮胡百夫长连忙惶恐道:“怎么敢,怎么敢,我这不是想不通么?”
鼠须百夫长皱着眉头想了会道:“许是利用唐军轻敌心理?或者大论另有后招?你没大论和法师讲吗,今日吐蕃必胜!”
见络腮胡还有些不以为然,络腮胡百夫又道:“其实要我来看,这仗也好打,一万五千天策军确实是精锐中的精锐,但骑兵太少;而且他们带着四万当地蛮兵。就是累赘和破绽,到时候我们只要绕到后阵攻击这些蛮兵,他们只有一千骑兵如何支援得过来,到时候四万蛮兵一溃败。反而会冲乱天策本阵的阵脚。”
这边两名吐蕃百夫长对战局指指点点的时候,在吐蕃军阵的左翼,名叫尚结赞的吐蕃名将正站在一座可移动的望斗上,瞻看远处天策军的军阵。
数里长的阵线上,号角和步鼓响个不停,只用了不到半个刻时的时间。一万五千天策军就已经列阵完毕。
天策军的军阵其实极为简单,就是方方正正长条形的四排士兵,有的地方是一层,有的地方是两层,横排出去差不多四里宽。
第一排是枪盾重步兵,一个个全是身材高大的熊罴之士,后面三排则是全身披甲的弩兵,每名士兵两把强弩,手里端一把,胸前挂一把,左右两个胡禄,各携带二十支弩箭,背后背着一杆长枪,腰间挂着横刀,据张献诚讲,这一套装备至少价值一千贯。
当然,对于尚结赞的百战名将来说,看重的自然不会是装备,而是这支军队体现出来的气势。
首先是整齐,四或八排士兵站的整整齐齐,无论横看、竖看、还是斜着看,都是一条分毫不差的直线,第一排或前两排士兵的长枪枪尖也是一条直线,后面三排或六排弩手手中弩箭的箭头还是一条直线,每名弩兵持弩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
尚结赞打仗十多年,还从未见过一支这么整齐的军队,一半整齐的也没有。这种近乎到了极致的整齐,给了尚结赞太大的震撼。
其次就是每名士兵表现出来的高昂士气,还有眼中的冷漠和兴奋,对杀戮的冷漠,对能杀死敌人的兴奋。
虽然是一万多人的军阵,但除了军号鼓声,军官的军令声,所有的士兵全都寂静无声,肃然挺立,即使相隔两里的距离,天策军所发出的这种肃杀之气仍然扑面而来,让人有种对方是不可战胜的心惊肉跳的感觉。
反观天策军阵后面的四万大理白蛮兵和剑川诸蛮兵,则全都歪歪斜斜,吵吵闹闹,像是在赶集一般,给人一种鸡飞狗跳的错乱感,站这么久,连的勉强的方阵都站不出来,而一万五千天策军早就应旗完毕,随时可以作战了。
两相一对比,